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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進入一片竹林之中,只見一名中等身材,年紀大約三十出頭的男子立在那裡。鸞梅指著寧江,向這人道:「劉禾,這位就是你想要見上一面的寧江寧翰林。」又向寧江介紹道:「這位,便是即將分裂我墨門的叛徒劉禾。」
第八十一章 農家初起
「啪」的一聲,劉禾拱手彎腰:「小的劉禾,見過寧盟主!」
寧江還禮:「劉兄不用客氣。」
鸞梅道:「劉禾原本便要離開伏熊谷,到長河北岸去,聽說你馬上要來,是以多留了一天,以求見你一面。我也覺得,讓你見一見他,給他一些指點,或許也是一件好事。」
寧江道:「不敢。」又道:「不知劉兄到長河去,所為何事?」
劉禾道:「敝人本是一名墨者,但卻與如今的新墨門,理念完全不同。敝人認為,如今的新墨門,其理念完全背棄了先秦墨子之兼愛與非攻,妄動刀兵,空自掛了一個墨字,實非真正墨者。是以,我與我的眾多同志,絕不願承認如今的新墨門,更不願意接受善公主的領導。我等同志,將堅守非攻之信念,帶著大批農田水利之器具,到民間為百姓造福,絕不參與任何政事,一心恢復戰亂之下的農田生產。」
繼續道:「此外,我等永遠不認同善公主與新墨門,不但不認同,還將在百姓之間,對其大肆批判,力圖告知天下人,新墨門理念之禍害,讓世人知曉新墨門與真正的墨家之不同,讓世人不為新墨門和善公主所騙……」
寧江搖扇笑道:「好主意!不知這主意,是何人想出?」
善公主眸光如水,似笑非笑:「這是我與墨門的幾位高層,絞盡腦汁後,一同思考而出。共產光輝的理想,在民間是有市場的,然而,不管是在誰的勢力下,只要一有人宣傳這一理想,當權者便畏之如虎,全力打壓,也使得這一理念,根本無法宣傳開來。」
寧江道:「所以,你們就用了這一曲線之法。既然當權者聞善公主而色變,遇新墨門而緊張,你們便反過來投其所好。一來,如今戰亂四起,到處都是荒蕪一片,農田水利的確是極需振作。墨者帶來的、用於農田水利的各種工具,的確是眾人極需的,但是以往,那些地方官紳,各種山頭,只要聽到一個墨字,便會生怕你們在他們的地盤上宣傳新墨學。現在,你們這些『墨門叛徒』,乾脆便以反新墨學為名,向百姓大肆批判善公主和新墨學的禍害,這自然是高層所樂見的,只怕連蠻軍都不會阻止你們。然而,既然是要批判新墨學,自然要講清到底什麼是新墨學,這一來,反而反向宣傳了它。」
善公主道:「劉禾他們,會儘可能的將新墨學妖魔化,以投蠻軍和地主所好。我們不求大家馬上就接受它,贊同它,但是首先,我們需要讓越來越多的人,知道有這樣一種全新的理念。我們先布下眾多的火種,直到有一天,能夠成功的將它點燃。」
寧江點了點頭,墨門的高層,顯然也與拜火教一般,看到了儒道崩潰後留下的「意識形態」的空白,並試圖將其占據,只不過,兩方走的路全然不同。
拜火教弄出「儒家慈學」,直接走上層路線,新墨門卻是直接紮根民間,短期內,「儒家慈學」必定見效更快,但是從長遠來看,誰才會取得最後的勝利?
他問道:「不知劉兄等人,為區別於新墨門,到時如何自稱?」
劉禾道:「為區別於善公主和那些堅持新墨學的墨者,我們在人前,將以『墨守』自稱,表示自己無意與上層作對……」
寧江道:「不妥,在當前這種情況下,蠻軍也好,鄉紳也好,都不免談墨而色變。既然要與新墨門劃開界線,甚至在明面上與新墨學作對,你們何不乾脆脫離墨家?」
劉禾錯愕道:「脫離墨家?」
寧江笑道:「你們便明著告訴世人,你們雖然是墨家門徒,但恥於與新墨學為伍,為示清白,不再以墨者自居,而是別開新派,另立一家……」
劉禾道:「什麼家?」
寧江道:「農家!先秦時,農家同樣也是諸子百家之一,脫胎於墨家,卻又與墨家不同。始皇帝焚書,卻不焚農家書籍,何也?自然是因為農家的理念,最是無害。修飢謹、救災荒,農為本,商為末……這是任何一個當權者都樂於見到的。墨守雖好,不如乾脆以新農家自居,墨為骨,農為表!我也會派出一些天地會的人,加入農家,幫劉兄在長河兩岸站住腳跟,助劉兄一同『批判』新墨學。」
善公主與劉禾對望一眼,不由得一同點頭……以農家自居,的確是更有利於讓高層相信這一新冒起的組織的無害性。
當下,三人便又討論了一下具體細節,之後,劉禾便告辭離去,帶了一批人,悄悄離開了伏熊谷。其後,全新的農家,便在華夏的土地上開始紮根,他們以勸農勸桑、批判新墨學為己任,頗受畏懼新墨學的地方官紳的歡迎,而新墨學,卻也在他們不斷的妖魔化下,悄無聲息的擴散開來,並逐漸為天下百姓所知。
劉禾離去後,寧江便隨著鸞梅,一同到了伏熊谷深處的虎澗邊,見到了另外幾位墨門高層。
其中一人,自然是他早就已經熟識了的嶕嶢老道。常年隱居於終南山,如今卻是與善公主一同,成為最早一批宣揚新墨學的墨家領袖,此刻的嶕嶢老道,看上去幹勁十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