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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頭高高的掛在空中,天氣卻是頗為涼爽,城牆上,大旗呼呼呼的隨風卷舞。
平章事軍國重事徐修省徐老,帶著一批武將,看著城外嬉戲的蠻兵。
蠻族淳欣部王子李胡所率領的蠻兵蠻將,在城外安營紮寨已有多日,但卻始終不曾攻城,每日裡所做的,就是派出蠻兵在京城周邊四處劫掠,又或是耀武揚威的策著快馬,繞著京城來回奔馳。
此時,萬勝門外,蠻族的營寨層層疊疊的鋪陳開來,驅使華夏百姓搭蓋起來的木台、瞭望台等,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座座拔起。寨門前的空地上,兩支騎兵正在玩著馬球,在地上滾來滾去的,竟是那些被砍下腦袋的華夏將士的人頭。
遠處的寨營中,不時傳出鬨笑聲,即便相隔如此之遠,也讓他們如在耳邊一般刺耳。
對面蠻族的輕鬆,帶給排布在外城城牆上的軍民的,卻是更深的壓迫感。這些敵人根本沒有將他們放在眼中,然而,即便是看著對方如此的悠閒與輕鬆,他們中也沒人敢於出戰,去給對方的大意一個深刻的教訓,或者說,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,真要這般做的話,得到深刻教訓的,絕對是自己這一邊吧?
即便對面根本沒有擺出攻城的態勢,昊京城牆上的兵將,也不敢有一絲鬆懈。他們已是知曉,這些蠻族,擁有一種名為阿骨兵的奇特兵種,這些阿骨兵,刀槍難入,能夠徒手攀上城牆,這一路上,有許多緊閉城門的城池,就是這般,被這些阿骨兵輕鬆的奪下城門。
也正因此,他們的弦一刻都不敢放鬆,明明蠻兵還未攻城,他們已是每日每夜,都緊緊的繃著心弦,提心弔膽。
「老軍國,他們這是在做什麼?」一名武將在他耳邊低聲問道。這些蠻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兵壓昊京,到了之後,卻在城外整日裡嬉戲玩耍,讓他看不明白。
徐修省卻是長嘆一聲:「圍點打援……他們這是在圍點打援啊!」
這些蠻子,並不只是要攻下昊京這麼簡單,這根本就是想要利用大周朝這一次的自亂陣腳,一舉擊垮整個華夏的精氣神,以及中原能夠集結起的有生力量,而他明明知道這些蠻子的用心,卻是什麼也做不了。
原本已經被迫還鄉的徐老,又被緊急請了回來,然而對此,他並沒有任何的喜悅,因為他很清楚,這一次,他恐怕是真的要把命丟在這裡了。
年輕時的徐修省,也曾屢立戰功,位極人臣。臨老之後,為了能夠有個善終,他一直都在裝聾作啞。而現在,徐修省深深的後悔著,對於大周王朝以往的各種積疴,他心裡是清楚的,他也明白,先帝雖然有時顯得優柔寡斷,但卻是個值得他付出忠誠的、英明的帝王。
如果早個十來年,他能夠抱著粉身碎骨的覺悟,針砭時弊,協助先帝推動華夏的變革,而不是一直得過且過,想著有個善終,大周王朝現在的處境,是否會好上一些?
他比其他人都看得遠,卻也比其他人都藏得深,這使得他能夠安安穩穩的,在朝堂的爭鬥中,如同不倒翁一般保持不墜,然而這麼多年,回過頭來,於國於民,身居高位的他到底做到了什麼?一無是處……終究還是一無是處啊!
這幾個月里,他這把老骨頭第一次,想要真真正正的做些事,然而太遲了,一切都太遲了。他本以為能夠多少看到一些希望,然而現實給他的,卻是真正慘痛的教訓。先帝死了,那個敢於給華夏帶來變革的青年被迫逃亡了,而他這把老骨頭,帶著大家勉勉強強支撐著這個京城,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散架。
現實證明了,這些日子裡那個青年的判斷是對的,現在大家都已經清楚的明了這一點,然後,等待著大家的,就是犯下大錯之後的……懲罰。
時間一點一點的流去,到了傍晚的時候,一支華夏軍終於接近了皇城,令得皇城上的軍民一下子振作了起來。這是這些日子裡,唯一一支成功的接近皇城的援軍。縱連徐修省,精神也為之一振,緊急調動兵馬,準備在那支華夏軍隊對城外蠻兵的進攻中,進行配合。
然而,很快他們就失望了,城外的蠻兵,不過就是分出了一支鐵騎,就將那支趕來馳援的華夏軍殺了個落花流水,以至於城中的人連出城接應的機會都無。
蠻族的主寨之中,淳欣部王子李胡,大口的咬下手中的烤肉,旁邊傳來一聲垂死的慘哼,一名華夏小姑娘被剖開了胸口,取出的心臟,血淋淋的注滿了放在案前的酒杯。李胡端起血酒,咕嚕咕嚕的一口喝盡,裂口大嘴,不滿的哼哼著:「蒙郁那蠢貨在搞什麼鬼?竟然被這樣一支渣滓跑了過來。」
在他的身邊,猛將敖魯干將被他剖開胸脯的小姑娘隨手一扔,笑道:「聽說蒙郁將軍那邊,碰到了難啃的骨頭。」
李胡哼了一聲:「這些渣滓里,還會有骨頭?哼哼,不過是那蠢貨總喜歡這些渣滓的東西,變得跟這些渣滓一樣蠢了。」說話之間,被他喝入口中的血酒,穿過他的肺腑,沿著他古銅色的皮膚往上遊走,在他的頭頂上騰出蒸汽……
第三十三章 雙嬌夜引弓
隨州,涉川城。
蒙郁坐在府邸中,那鷹一般的視線,掃視著面前的一份份戰報。
他當然知道自己遇到了難啃的骨頭,他甚至很清楚,這難啃的骨頭,十有八九就是上次全殲了木不孤的寧江。這讓他頗有一些興奮,上一次,那寧江靠著一群臨時收編的殘兵敗將,就能夠大破木不孤的萬名精兵,現在,幾個月過去了,他和他的那些人,這一次又能夠做到什麼樣的地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