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錦袍老者道:「話不可這般說,曲調只是曲調,以之為律作出詩詞,還是要看賦詩者的本事,就像同樣的五言,有的人作出的能夠流芳百世,有的人作出的,單是聽一聽便覺污了耳朵。」
那女子微笑道:「國公所言正是,鸞梅便是覺得這詩詞必定能夠流芳百世,是以便先求了過來,為它重譜琴曲,或能沾上一些光。」
老者與中年男子不由也為之動容,只因他們知道,這女子絕非空口白話之人,以她的地位和才氣,若連她都覺得那詩能夠流芳百世,那就必定不會有差。
老者笑道:「長公主這般一說,老夫就更想聽了。」
女子道:「那詩作已是完美,只是鸞梅所譜琴曲,或還有不足之處,還請國公和王兄指點。」
當下,旁邊侍女端來清水,那女子洗手焚香,輕撥琴弦,先是有清脆琴聲悠然散開,幽若空山靈雨,挑動了聽者的心弦,天空中的翠鳥不知不覺間聚集而來,雲彩隨著弦音而動,清風在這一刻刮過,搖動著遠處的彩帶、綠竹,近處那還未染上暈紅的楓葉婆娑亂舞。
在那美妙的弦音中,女子放聲唱道:「天接雲濤連曉霧,星河欲轉千帆舞……」
當琴聲響起的那一刻,山腳下的眾人便安靜了下來。
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、夢境一般的感覺,就好像天開霧涌,雲氣濤濤,又似有星河涌動,千帆過盡,心靈深處的絲弦不自禁的被撥動,讓每一個人都陷入難以自拔的陶醉,然後,歌聲響起,清流激湍,暢敘幽情,連帶著那充滿韻律感的詩詞,猶如在每個人腦海中展開幻象,竟讓人無法自拔。
驀地,弦音一轉,飄飄渺渺,如夢如幻,而山頭女子的歌聲,也變得愈發的空靈。
「……彷佛夢魂歸帝所,聞天語,殷勤問我歸何處……」
這種空空靈靈的感覺,猶如鳳凰鳴川,明月獨舉,讓人幽若神遊在天上帝宮,奇妙至難以言喻,動人至不可思議,只覺得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慄,甚至要一種想要膜拜的崇敬感。而琳琅的琴聲,美妙的歌聲,也在這一刻,夢一般的延續著:
「我報路長嗟日暮,學詩未有驚人句……九萬里風鵬正舉,風休住,蓬舟吹取三山去。」
本是空靈的歌聲,忽的轉向豪邁,弦音也在這一瞬間變得飛揚,仿佛有煙塵落地,陡然間沖天而起,大鵬展翅,過盡千山,虹銷雨霽,彩徹雲衢,撫凌雲而不惜,奏流水而不慚,扶搖直上,踏步仙山。其後,琴音婉轉,將那歌、那曲又迴蕩了一遍,流連忘返,盪氣迴腸,作罷之時,整個崆山都陷入了沉靜,所有人都陷入那難以言喻的陶醉中,久久無法自拔。
似這般,過了許久,山腰處才有老者的大喝聲傳來:「好!好曲!好詩!」
山下眾人這才反應過來,紛紛喝彩,更有人搖頭晃腦,將那女子所唱的詩歌又吟誦了一遍:「天接雲濤連曉霧,星河欲轉千帆舞;彷佛夢魂歸帝所,聞天語,殷勤問我歸何處。我報路長嗟日暮,學詩未有驚人句;九萬里風鵬正舉,風休住,蓬舟吹取三山去……好詩!果然是好詩!」
如此神奇的意境,如此別致的格律,仿佛打開一片新的天地一般,令得人人動容。
對於曲樂有些了解的,能夠聽出那琴曲是由「十二月鼓子歌」變化而來,然而原本只是由二胡和小鼓演奏的「十二月鼓子歌」,經過那女子的改編,猶如直接升華了一般,提升了不知多少個檔次,而這詩詞,更是不凡,遊走在夢幻與現實之中,景象壯闊,氣勢磅礴,氣度恢宏、格調雄奇,甚至有種一洗近百年詩壇之腐朽的、耳目一新的開拓感。
「坡上演奏的女子到底是何人?」「這首詩到底是何人所做?」……
眾學子議論紛紛,更有人嚷著,能夠彈出如此仙籟的,必是不同尋常的奇女子,無論如何都要到山上去看一看。
宋俊哲卻是知道彈奏這首琴樂的是什麼人的,只是這首琴樂,他以往也從未聽過。而小夢卻是興奮到了極點,因為,她聽出了這是前夜她和哥哥遇到的那位姐姐的聲音,她原本還在想著,不知道該上哪再去找這位姐姐,卻沒有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她。
宋俊哲知道彈琴女子的身份,想要攔著大家上山,然而坡上彈琴的女子乃是「佳人」,大家又紛紛以才子自居,他如何阻止得了?再加上連寧小夢都求著想要去見一見彈琴的女子,他不願得罪自己喜歡的意中人,於是向眾人道:「大家要見一見那位女子,並無不可,只是山腰上那女子身份尊貴,還請大家安靜一些,待我親自上去,將她請下山來。」
眾人見連郡王府世子都這般說,看來那女子來歷的確不凡,於是便先安靜下來,只是,這樣一來,更是無論如何都要去見見這位佳人,萬一被佳人看中,豈不是一下子攀龍附鳳?
當下,宋俊哲便到了坡上,過了一會兒,便有三人隨著他一同下山,其中有一位老人,與一位中年男子,很快,有人認出那老者竟然是當世大儒許國公,而那錦衣玉冠的中年男子,則是宋俊哲的父親河項郡王。
與他二人在一起的,是一個戴面紗、凌雲髻、寬袖深衣的女子,身抱瑤琴,裊娜娉婷,雖看不清全部容貌,給人的感覺卻已是風華絕代,傾國傾城。
許國公與河項郡王在此,諸生自然不敢大聲喧譁。宋俊哲先向那女子鞠了一躬,道:「眾人想要知道堂姑姑適才演奏的那隻曲子,其詞是何人所做,還請堂姑姑告知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