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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論文,當今天下,誰能比得寧江?論武,誰又能比得梅劍先生?但是,只要尊王攘夷的口號還在,他們就無法不高高的捧著我們。他們都是有志向的人,鴛鴦蝴蝶派數百年不曾踏足江湖,想要有所作為。寧江高舉著抗蠻的口號,想要驅逐蠻夷。在這樣的大勢下,礙於大局,他們就不得不尊奉我們,讓華夏不分裂,神州不陸沉。這就是我們的大義,也是我們唯一能夠倚仗的東西,如果不能認清這一點,我們就什麼也沒了。」
他轉過身來,面對著重重的雨幕,目光有些陰冷:「你現在可已想清,為什麼寧江一個流言蜚語,就令得朕無法動他?就是因為大義,在如今這種局面下,朕可以失去任何東西,唯獨大義是絕對不能失去的。朕本是要通過百官製造輿論,眾口鑠金,讓寧江無法翻身。誰知道,他竟然先行了一步,呵呵,一個流言蜚語,竟然就讓朕束手束腳,這個寧江,實在是太厲害,太可怕了。」
太子不由也怒道:「難怪那奸賊要如此以流言誣陷父皇,蠻族殺我子民,奪我土地,他這一個謠言,讓他的死跟勾結蠻胡的罪行混為一談,此時殺他,就坐實了勾結蠻胡、暗中與蠻胡和談的罪名,他要讓父皇為天下所共棄。這等小人,為了自保,既然做出這等誣害之事,想要陷父皇於不義。也是那些蠢人,竟然會受這等奸人蒙蔽,真相信父皇竟然會做出暗通蠻胡的醜事,父皇的志向,又豈是那些蠢物可知?」
風大,雨狂,天子張了張口,不知怎的……竟無法說出話來……
太子想了想,忽的低聲道:「父皇,既然我們所要做的,就是殺寧江而又不陷自身於不義,那何不……」
刷!又是一道霹靂划過,天子猛地轉過身來,震驚地看著兒子那在閃光中陰沉而又怨毒的臉……
第三十六章 秋風如刀:深宮溫情!
那日夜裡,宋弘翻來覆去,始終無法入睡。
原本想要與自己的兒子談談心,避免重蹈以前神宗宋劭與廢帝宋乾的覆轍,誰知道,自己的兒子固然不了解他的苦心,他卻也始終不曾真正的了解過自己的兒子。
從宋弘的角度看來,神宗當時的變法,是於國有益的,不管是專為應對蠻族大規模入侵而生、雖然看似短視卻最為實用的保甲法,還是對軍中階級法的廢除,全都是以實用為主。
然而,神宗一死,宋乾繼位,立馬就廢除了新法。
其結果就是,朝令夕改的做法,反而讓百官和民眾無所適從,製造出不必要的混亂。
神宗的突然暴斃,對於民間百姓來說,是有許多風言風語的,當然,也僅限於風言風語,誰也不敢妄自議論。
有鑑於神宗父子之間發生的那些事,宋弘覺得自己有必要與太子,進行一定程度的溝通,而這次溝通,卻讓他開始意識到,也許對於自己的兒子來說,家國天下,還比不上當年被寧江拒絕所受到的屈辱。
那份屈辱,在兒子的心中不斷的積累,早就已經化作了陰暗的一面。對於宋弘來說,向外界宣傳想要將寶桐賜婚給寧江的做法,只是為了抵消忽如其來的流言,實際上根本沒有這樣想過。然而,就是這樣的傳言,勾起了太子根本不願想起的過往,更進一步的,造成了他心中的戾氣。
「陛下!」在他身邊,皇后低聲問道,「外頭雨大,可是吵到了陛下,讓陛下無法入睡。」
「有一點吧。」天子看著藻海,「寶桐……是一個好孩子,當初因為老太后對她的喜歡,我們把她留在了昊京,其實也沒有什麼關心她。不管怎麼說,總是我們的女兒,明日一早……去看看她吧。」
「陛下已經決定,要將寶桐賜婚給寧江了嗎?」
「再看看吧……再看看!」
那一夜,雨驟風狂,擊打著皇宮那華麗的屋檐,黃彩琉璃拼成的吞脊獸,在雨中孤寂。秋深了,夜冷了,一夜的失眠。到了第二日,雨停了,更多的風雨卻湧入了臨安。
「你給朕說說,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給朕說說?」千里加急的奏章,從陛階上狠狠的摔下,摔在伏於階下的呂豫浩的面前。
「陛下,此為微臣治家不嚴,還請陛下降罪,以定軍心!」呂豫浩惶恐回答,腦袋垂得更加的低了,「只是陛下,金栗郡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,也還沒有弄清……」
「什麼叫沒有弄清?你的家人在熙州那邊做的事,你以為朕就不知道麼?朕一直放著不管,是希望你們自己給朕收斂一點,可是你們,看看你們做的好事,看看你們給朕做的好事!」天子指著階下,手指發顫。
事情的起因,也許算不上是什麼太大的事。呂家於熙州的商船,被三法司衙門安置在金栗郡中的巡檢所里,一個新上任的巡捕查扣,那巡捕帶著水兵巡檢,竟在船上發現了倒賣到北方的軍資、以及被拐賣的人口。
這種事,原本可大可小,朝中的大官,哪個不是家大業大?哪怕是再清廉的清官,底下仗著他的名頭知法犯法的事情,也是一起又一起,管不過來。
不客氣的說,如果天子想要某個官員倒台,這樣的事情,翻到檯面上,全都是罪證,否則的話,全都不是事兒。
如果一名官員當了一定程度的高位,卻沒有絲毫的痛腳,德高望重,愛惜羽翼,沒有任何可供指摘之處,恐怕連天子都難免犯嘀咕,想著這人到底想要做什麼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