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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第一時間知道父皇派人去說媒後,寶桐公主就跑到了這裡。如今,鷺小姐兒已經被她父親接到了嶺海,三個夥伴兒只剩下了她們兩人。雖然搬到了臨安,但是對於臨安這個地方,其實兩人都不太熟,即便是寶桐公主,以往也是長住於京城。
「以後你就是寧家的人了。」寶桐公主做出頗為遺憾的樣子,同樣握著小粉拳,「可恨啊,父皇為什麼不把我嫁給寧公子,我可是他女兒啊。」
紅蝶羞怯之下差點說出「讓給你」的話語,但是終究沒捨得說出,哪怕只是開開玩笑。
兩個女孩便在這裡說了許久的話語,到了半夜。紅蝶的母親珍妃進來時,兩人都已經睡著,即便睡著後,都還保持著臉對著臉,彼此說話的樣子。女人不由得好笑的搖了搖頭,好在這個天氣,也不用怎麼擔心她們受涼,於是讓人拿來毯子,給她們蓋上,又換了檀香。
走出院子,來到外頭,女人抬起頭來,看著星光閃動的夜空。今晚的月色並不明亮,因此反而顯得星辰如海。園中的假山高低起落,幽幽綽綽的蔓延開來。更夫打更的聲音,從更遠處傳來,伴隨著「天乾物燥,小心火燭」的叫喚。
在寶桐公主來到這裡,把當今聖上想要把紅蝶許配給寧江的事告訴紅蝶之前,女人就已經知道這事。
只因這原本也就是徵求過她的意見的。當然,雖然是先帝的女人,但在這種形勢下,即便別人不徵求她的意見,她也是做不了什麼的。
她知道,女兒是喜歡那位寧公子的,只是那位寧公子,似乎也是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,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,其實她也弄不清楚。
女人當年被選入皇宮時,只有十三歲,沒過多久就生下了紅蝶,如今也不過就是二十多歲。小時候身在豪門,剛一長大就進入深宮,去歲帶著女兒,被先帝送到了別京來。習慣了隨波逐流的她,面對著如今這時局急劇變遷的大時代,更多的是茫然無措,渾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。
雖然如此,女人卻希望自己,至少能夠在女兒面前,變得堅強。
而如果女兒能夠嫁給一個她自己喜歡的、能夠保護她的男子,那無疑是一件幸運的事。莫說是這樣的時局,即便是在以前的太平日子裡,絕大多數的公主,也很難嫁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家中。
她就這般,臂上披著臂綾,抬頭看著夜空,花香四溢,星移斗轉。
第二日的天氣,益發的炎熱和乾燥了。雖然還沒有真正進入夏季,但這裡本是江南,原本就比北方更炎熱一些,此時,天地間的第一股熱流湧來,習慣了陽春天氣的人們,只覺得隨便動一下,便泌出汗水。
到了下午時,外頭鳳輦來到,寶桐公主再一次來找紅蝶。她在門口來來回回的走了幾步,然後硬著頭皮進入了府中。過了一會兒,她的夥伴呆呆的立在她的面前,臉色蒼白,呆滯了的樣子,寶桐公主想要說些安慰的話,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,兩個女孩一時間相對無言。
黃昏過後,白日裡的悶熱,才開始慢慢的消退許多。紅蝶一個人在園中練劍,劍光不斷的飛舞,她隨著劍光,身影越來越快,越來越急,在林中穿梭著。
她的母親珍妃,立在遠處的檐下,心疼地看著女兒。自從下午,寶桐離開後,女兒就一下子沉默了,什麼話也不說,然而就一個人,一直在那裡練著劍,到現在也未去吃飯。
珍妃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,在劍術上的實力到底怎樣。
每一個被重金請來的武道大家,都說紅蝶在武道上天分過人,拋開實際應用的經驗不論,她的內力與劍法,在江湖上,已經達到了一流武者的水準。珍妃無法判斷,這到底是那些人的真心話,還是因為紅蝶畢竟是公主,是先帝的女兒,使得他們有意的說了一些奉承和抬高的話。
但是不管怎麼,作為一個傳統的、豪門出身的女子,珍妃自然並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去練武,而是更希望她能夠嫁給一個好夫君、好人家。
只是現在,也許這孩子專心於練劍上,對她來說,也是一件好事……然而她真的專心了嗎?
珍妃輕輕的嘆息著。
公主府上的事,對於整個時局來說,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。
很快,除了寶桐公主還時不時的過來遊玩,不管是天子還是朝中的大臣,都已經將這一邊遺忘。
所謂的公主,雖然身份高貴,但是很多時候,也不過就是皇權的附庸罷了,更何況還不是當今天子的女兒。等她再大一些,安排一門親事,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了,對於朝中的大臣們來說,便已算是盡了義務。
此刻的臨安新朝,正處在萬象俱新的飛騰時期,隨著鳴山紅巾軍和斷稼軍的投誠,以及八番鎮的不斷被收復,各路義軍,也紛紛接受朝廷招安,被併入了官軍,朝廷聲勢之大,一時無兩。所有人都在籌劃著名堅守長河,北定中原,天子宋弘的聲望,也被推高到了頂點,幾乎每個人都認定,這是一位將會重振華夏的中興之主。
然而方自進入四月,一場忽如其來的災難,擊垮了所有人的信心,一下子便讓整個臨安新朝,從即將再次飛騰的雲端中跌落,面臨著隨時都會崩潰的滅頂之災。
蠻軍集結起從海上而來的兩千多艘戰船,逆長河而上,大破周朝水師,周朝水師盡皆崩潰,在短短的十來天時間裡,戰船盡皆被毀,死傷數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