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5頁
此時,左衛上將軍邱德,已經率大軍渡過湟河,採用散騎常侍甘玉書之策,一邊修築防禦工事,利用四五月的雨水,擋住歇占魯的主力,只守不攻,一邊靠著兵力上的優勢,派遣騎兵繞襲敵人後方,歇占魯一路攻城拔寨,後方終究未穩,被迫收縮,湟河以北暫時穩住了防線。
西面的興陽府,形勢卻也同樣糟糕,巴蜀早已被西嶺鶓哥所占,司壁洞安撫司勉強擋住鶓哥,根本就無力收復巴蜀,光州的兵力早就已經抽調一空,連平民老百姓都被強征。興陽州原本還有地利之險,朝廷本指望興陽州的兵馬,至少能夠擋住木不孤一兩個月,誰知北面連連失守,已經失去文氣的興陽州太守,根本沒有與蠻族交戰的膽量,開城納敵,木不孤兵不血刃取了興陽府。
程州、隨州的兵力早被左衛上將軍邱德抽走。占了興陽州的木不孤精兵猛將,往程州開拔,朝廷一籌莫展,一旦蠻族占了程州,或是進逼昊京,或是斷邱德後方糧道,策應歇占魯。此時此刻,邱德所率的大軍,已經是湟河以北的唯一防線,就算如此也只是勉力支撐,若是再退,整個中原將徹底淪陷,昊京岌岌可危。
就在這個時候,去年的狀元郎寧江,與衡岳劍派的掌門潭如海,竟聯名發布英雄令,號召武林中人救國保家。寧江率著大批武林中人度過長河,以他身為狀元郎和東南武林盟主的名號,集結從北方潰敗的官兵,利用山川之險強行擋住木不孤的上萬雄兵猛將,湟河以北淪陷之地的江湖中人,亦受英雄令感召,奔赴採石峽支援。
對於寧江,去年他剛剛考中狀元時,在京城裡,聲名一時無兩,但是隨著後來,他辭官而去,又在龍虎山惹出是非,公布九陰真經,當上所謂武林盟主,朝堂之上,已經開始認定此人離經叛道,非是正經的儒學子弟,甚至有人提出,要剝奪他的功名,只是後來,泰山封禪之後,天下生變,自也沒人有空再理會這事。
聽得寧江帶領大批的江湖中人,集結北方逃下的殘兵敗將,竟真的能夠擋住木不孤的上萬蠻兵,宋劭躺在龍床上,眉頭終於舒了一些。
對於這個連中三元,卻因為鸞梅的死而辭官離京的少年,宋劭的印象還是非常好的。雖然做了一些遭人議論的事,但年輕人嘛,想到一出是一出,考慮不周也是很正常的事,現在京城危機,天下生變,他能夠為國為君挺身而出,也算是忠義有加、年少有為了。
他道:「寧江能夠在這國難當頭之際,護國護民,實是難得,朕欲傳旨,將他授勳上護軍,令他就地收編官兵,抵禦蠻夷……」
韓熙猛地躬身道:「陛下,此事萬萬不可!寧江雖然有功,但他投散在外,結交江湖匪類,此時更是未得朝廷徵召,便擅自收編殘兵,集結江湖遊俠、幫會,擁兵自重,視法紀如無物,雖是形勢使然,終究乃犯忌之事。朝廷不罰其罪也就罷了,若再加封其武勛,豈非引得人人效法?若是人人都學他,收編江湖匪類,坐地擁兵,等著朝廷冊封,如何得了?」
宋劭道:「這個……」
左僕射盧至思道:「韓相,我覺得,凡事因人而異,事急從權,寧江此舉總是為國禦敵,或可通融?」
韓熙悍然道:「國之法紀,豈有通融之理,何況是此等大事?如果寧江私自擁兵可以通融,那西南的那些匪兵又作何處置?日後有人以此為例,該當如何?」
朝宋劭厲道:「陛下,蠻夷之兵,不過是一時之患,法紀敗壞,人人劃地擁兵,才是動搖國之根本的大事,陛下欲封寧江,臣無論如何無法奉詔,此是為我大周王朝萬世計,是為陛下千秋之基業計。」
尚書左丞、尚書右丞等幾名官員亦齊齊諫道:「陛下,韓相所言有理,此事決不可開其先例。」「不但先例不可開,寧江擅自收編兵馬,事後亦需問罪才是。」……
天子宋劭一陣急咳,想著無論怎樣,問罪都實在是太過了。在他身後,兩名太監趕緊為他捶背。他喘了一口氣,道:「但是現在局勢未定,興陽州一邊,還仰賴著寧卿……」
右諫議大夫道:「臣以為未必,陛下試想,各州精兵,都未能擋住蠻族,那寧江也不過就是十多歲的少年,集聚著一些江湖匪類,以及從北方敗下陣來的殘兵敗將,大抵是些烏合之眾,如何就能夠成事?不過是因為,進入興陽州的這支蠻兵,只是強弩之末,過湟河而來,本為恐嚇,之所以會有這場危機,純粹是因為興陽太守無膽,望風而降。若是他膽壯一些,連寧江與那些烏合之眾都能守住,他又如何會守不住?由此可知,選將遠比其他更加重要。那寧江之功,不過是因勢而成,但將此等大事,寄托在他一黃口小兒之上,終究不妥。唯今之際,倒不如選一良將,帶著聖上詔書,前去將他替換下來,再對其兵馬加以整頓,必能將敵兵剿滅。」
盧至思猶豫道:「那些武林中人,都是應寧江的英雄令而來,將他換了,那些人如何還肯效力?」
韓熙毅然道:「他若真心為國,自會配合,若是存有非分野心,那我等又豈能重用?他若肯聽朝廷調度,上下一心,自能驅逐蠻兵,他若不服朝廷,那他與那些蠻兵又有何區別?我等豈非是養虎驅狼?」
天子一陣急咳:「這個……」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,於是看向了坐在另一邊、始終沒有說話的平章軍國重事徐修省。平章軍國重事,雖然位高,但其實並無實權,乃是給曾經功名赫赫的老將用來養老、以顯榮耀的位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