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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伏延綿的沙丘,在鸞梅的眼中鋪展開來,此刻的她,立在一座高聳的石峰上。風沙常年腐蝕著她腳下的這座山丘,該磨平的地方早就已經磨平,千瘡百孔。
架在她面前的,經過精心設計的長筒狀望遠鏡,極遠處那神奇的景象,通過鏡中的凹凸鏡片,落在她的眼中。神州大陸上的斷界壁,她並沒有真正見到,但是聽說,在那一面,是異乎尋常的黑。
然而在修羅界的這一邊,看到的卻是一種詭異的乳白色,一條條白光如同線條般的交織,略略的有些刺眼,卻也不是無法用眼睛去睹視。
石峰前方的遠處,往兩側展開的,還有一座座軍營,這也使得她不敢真正的靠近斷界壁,只能通過特質的望遠筒,遠遠的觀察。
在她的身邊,桃霏穿著這個世界女子的衣裳,雖然色彩艷麗,但布料卻是粗糙,穿在身上,根本沒有絲綢那種特有的滑膩感。她的肩上,扛著一柄花傘,遮擋著頭上那慘白色的太陽。
雖然在修羅界,酷暑也已開始過去,但這裡畢竟是沙漠,她們又立在高處,自是頗為炎熱。纖細的手指,輕輕地轉動著,花傘在高挑青年女子的手中微妙地旋轉,帶出一縷清風。
大批的修羅魔軍,在沙漠上帶起煙塵,鸞梅將望遠筒輕輕的移了移,往另一端看去。在那裡,地面如同盆狀陷了下去,有一座巨大的,無法理解的神秘建築構架而起,那建築之大,幾同於山嶽,即便她們隔得這般之遠,也無法不因其巨大而震動。
有環形的,如同圓鏡一般的東西,構架在那神秘的建築上,同樣高大,閃閃發光,猶如昊日。鸞梅低聲道:「聽說這東西,在陷空沙漠,前前後後建造了幾十年之久。」
桃霏道:「師父說過,如果魔軍中真的存在著『逆反魔源』,那在陷空沙漠上必定有與它相關的工事,難道就是這東西?」
鸞梅說道:「我也研究了魔軍侵略其它世界時,發生的一些現象,基本上可以認定,你師父的猜測並沒有錯。像這種武器,修羅軍恐怕在上千年前,就已經開始動用……也不知道華夏那一邊做得怎麼樣?」
桃霏花傘轉動,笑道:「不知道有這回事,也就算了,既然知道,我想,星落前輩和屍老那一邊肯定是有辦法的。」
遠處的修羅軍中,大批的奴隸被役使著,晝夜不停,時不時的有人倒下,然後被抬走。域門成型的日子,已經是越來越近,對於修羅軍上上下下,這意味著大量的財富,大把的戰功,魔心振奮,熱血就如同這片寒冬臨近的沙漠,縱連逐漸逼來的寒冬也無法阻擋住他們胸腔中的壯志豪情。
殺戮、占有、攻伐……在那不遠的日子,死亡的陰影將隨著如同潮水般的鋒刃涌去,戰無不勝的修羅魔軍,將再一次的,將他們血染的旗幟插遍異世界的大地,無數的弱者,正等著他們前去奴役……
※※※
修羅魔界中,主界寒冷的日子並不長,但是一旦變冷,便是分外的刺骨。
雷神山地底深處的神秘洞府,則又要比外界寒冷了許多。這種寒冷,大抵是因為地底的潮濕。
寧江睜開眼睛,在他身邊,與他蓋著同一層厚重被子的,是還在熟睡中的小刀。他悄然的起身,披衣出室,遠處的兩根銅柱之間,風卷雷動,劍光四射。
在那裡練劍的,自然是小夢。此時的小夢,無懼於周圍的寒冷,劍氣發散,侵克天地,她整個人猶如被劍光籠罩一般,滴水不漏,卻又有風與雷的氣象,隨著她的劍光湧現。
以她自身的劍術為根基,同時又吸收了風、雷兩片碧落花瓣,此刻的小夢,其劍術堂堂正正,卻又與所有人都不相同,摯電飛雲,二氣氤氳,神風浩渺,振驚霹靂。
寧江負著雙手,長裳飄飄,就這般看著妹妹將幾乎是她自己新創出的一整套劍法舞了出來。
唯有自己悟出來的,才是最適合自己的,這個道理,寧江自然比誰都要了解。更何況,如今的妹妹,也歷經了一連串行走江湖的經驗,寧江希望,劍俠之道,不會是她的終點,而僅僅只是她通向未來仙道的一個台階,但是他總無法什麼都替她去做。
人,畢竟是會思考的智慧生物,而不管怎樣,他總是無法去代她思考。
如果真的做到了那樣子的地步,那這個世上,有沒有寧小夢,又有什麼區別?
刷,一道劍光斜斜的衝起,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,仿佛天地在這一瞬間分成了兩半。寧江暗自點頭,單是這一份氣沖斗府的氣勢,在劍道上,小夢也已經是真正的脫胎換骨。
另一邊,小芳和智吉祥也先後走出了她們休息的石室。石柱之間專心舞劍的少女,遠處身穿長袍負手觀看的哥哥,形成了這地底深處所獨有的風景,寧靜而又安詳,讓人有一種不忍心打擾的奇妙感覺。
外界所有的一切,都在按著既定的軌跡運作著,時與空的大碰撞的前夕,壓抑與瘋狂,沉著與熱血,互相隔閡,卻又快速接近。沒有人能夠看得清的未來,或許才是一件有趣的事,然而這個世界有的時候,各種線頭瘋狂交錯,彼此糾纏,湧向的卻是早就已經既定的終點,就好像命運一般。
然而,就算真的有命運的存在,命運洪流中的個人,也未必能夠真正找到屬於他自己的歸宿。更何況看似註定的命運,本身就是那般的縹緲莫測,努力未必有回報,然而不去做的事情,卻是不會有真正的結果。看不清,看不透,其實每一樣東西,又都清清楚楚的擺在了所有人的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