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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刻的他,有一種對著那少年開嘲諷的衝動,不管是嘲弄也好、譏刺也好,他想要讓身邊的這些人知道,那少年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。這種衝動愈發的強烈,幾乎讓他無法控制住自己,恨不得就這般跳起來,對著少年發動攻擊。
但是很快,他又想起以往那些對寧江進行嘲諷的人,無一例外的,全都是狼狽收場,於是,最終強行咽下了這口氣。
雖然是皇族,但他很清楚,只要大周王朝的科舉制度還在,寧江這種人,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,而他區區一個郡王府世子,相比起寧江此刻的風頭,實在是算不了什麼。
最終,他也只能忍氣吞聲的,找了個藉口提前向太后告辭,鬱悶的離開上苑,獨自回家喝悶酒去。
他自然不知道,身為一個配角,此時此刻,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……
第五十八章 但願人長久
紫宸宮中。
當今天子宋劭倚著龍榻,翻看著手中書籍。
皇后娘娘在他的身邊,為他揉著肩,道:「太后和鸞梅、紅蝶,還有那些小一輩的孩子都在上苑玩著,陛下何不過去坐坐?」
宋劭道:「就讓他們多陪陪老太太,我過去了,他們反而拘束。」
皇后道:「陛下似乎在這裡等著什麼?」
宋劭笑道:「在等新詞。」
皇后道:「新詞?」
宋劭放下手中的書卷,伸伸懶腰,坐直身子:「也不知是誰慫恿了太后,用懿旨把銅州才子寧江宣到了上苑,讓他吟詩作賦,自從入京以來,那寧江作出的每一首詩詞都廣為流傳,朕也很喜歡,今晚倒要看看,他還能寫出什麼好的詩詞來?」
「寧江?就是那位給鸞梅妹妹送詩的寧大才子?」皇后笑道,「不用問了,慫恿老太太的,肯定是紅蝶、寶桐、鷺兒那三個孩子。她們現在每天晚上睡覺前,不把那位寧才子的詩詞讀上一遍就睡不著,都快成魔怔了。尤其是那首『纖雲弄巧』,她們簡直是翻來覆去的讀,前兩日,她們甚至還想著偷偷溜出宮去,就為了見那位寧才子一面。」
「這寧江啊,詩賦也的確作的好,」宋劭搖頭道,「莫說是那些孩子,他的《碧落賦》,連朕都讀了許多遍。現在的詩賦,不是哀天就是怨地,一個個大男人,吟出來的詩詞就跟怨婦一樣,像這般大氣的新賦,已經有許久不曾見到了。『為賦新詩強說愁』……呵呵,寧江的這一句,不知把多少人罵了進去,朕聽了著實痛快得很。」
「陛下,陛下!」一名太監急急的奔了過來,「那位寧學子果然有了新詞。」
宋劭喜道:「哦?可有抄來?」
太監捧著宣紙:「奴婢早已在那兒等著,寧學子念一句,奴婢就抄一句,寧學子再念一句,奴婢再抄一句……」
「你他娘話多!」早已等不急的天子直接把宣紙搶了過來,從上到下看了一遍,一拍大腿,「妙!妙!如此好詞,怕是堪稱古今第一了。」
同一時間,上苑裡的新詞,已以極快的速度,通過各種途徑流出了皇城。
一處深閨,一名丫鬟急急的奔著:「姑娘,姑娘,那位寧才子又有新詞出來了。」閨中,一名原本已經睡下的少女,連衣裳都來不及穿就連忙爬起。另一邊,明月下,浚河上,一艘花船上,青倌在走廊間急急的奔著:「小姐,有新詞了,那位寧才子又有新詞了。」周圍所有人立時都安靜了下來。
北區的一處名勝,張燈結彩,許多年輕人在這裡舉辦詩會,有人搖頭晃腦,有人冥思苦想。忽的,一人往這個方向奔來,然後,先是全場安靜下來,聽著那人拿起手中抄錄下來的詩詞,大聲的念著,緊接著,全場轟然,也沒有人再有心事構思新詩,全都在討論著上苑中傳出來的新詞。
眉嫵台,後院深處,紅衣的少女浴後上床,靜靜的躺在床上,看著帳頂。「姑娘?姑娘?」外頭有人叫道,「姑娘,睡了麼?有一件事兒,跟那位寧才子有關的。」
少女在裡頭無力地答道:「以後,不用再跟我說他的事兒。」她已經做出了某個決定,是的,從此以後,她再也不會去找他,也不打算再聽到任何跟他有關的事。她與他,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,即便是他沒有喜歡的人,他們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,從現在開始,她不打算聽到、與他有關的任何事情……
「是新詞,」那丫鬟道,「寧江寧才子在上苑作的新詞呦!」
屋內先是傳來「啪」的一聲震響,緊接著就是什麼東西打翻的聲音,噼噼啪啪、連鞋子都沒有穿的跑步聲,門嘩的一下,從內里打開,少女那激動而又興奮得、像能夠擠出水來的水蜜桃一般的臉蛋露了出來:「抄來了沒有?」
過了一會兒,那清甜得猶如黃鸝的聲音,在屋內一遍又一遍的響起:「明月幾時有,把酒問青天,不知天上宮闕,今夕是何年……」
那少女,在屋裡轉著圈子念了一遍,躺在床上念了一遍,打開窗戶,在月色下看著月光,痴痴的念了一遍,關上窗戶,硬挺挺的躺在床上,假裝自己是條死魚,結果不知不覺又念了一遍。
她就這般一遍又一遍的念著……就好像魔怔了一樣!!!
※※※
「明月幾時有,把酒問青天。不知天上宮闕,今夕是何年。
我欲乘風歸去,又恐瓊樓玉宇,高處不勝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