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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性情,說不上只進不退,但也基本上聞鼓則喜,聞金則怒,既已過了崇山,哪有返身折回的道理啊?然而裴該的軍令不可違抗,況且所言有理,於是便命姚弋仲率一千軍,南返崇山西麓設壘,恭迎大都督抵達。
甄隨關照姚弋仲說:「汝迎得大都督,便可暫駐崇山,使騎兵四出,以覘胡勢,千萬勸阻大都督,勿要輕動。則若我前進遇挫,大都督不致有損;我若見平陽可攻,自會遣人來稟報大都督,那時再揮師來援,也不為遲。」
隨即於野外休歇一晚,翌日渡過汾西,直抵平陽城下。
胡馬報入城中,劉曜不禁大驚失色,連道:「這蠻子竟然來得如此之快!」
……
數日之前,劉曜擁戴劉恆登基,隨即整頓兵馬、點集青壯,嚴守城池,以待劉粲之來攻。他同時還遣使北上,去請石虎率軍南下相助,明詔認可了石勒的趙王之爵,並且晉升石虎為上黨郡公。
誰想到兩日後便有報來,說劉粲已於野外登基,並遣王騰率軍,奪占了平陽東南方的襄陵縣。劉曜不禁皺眉,問左右道:「我當日急離襄陵,於其府庫未及清點,不知尚有多少存糧啊?倘若劉粲糧足,便不易抵禦了。」急忙搜檢尚書省內公文,得知襄陵縣庫紙面上的存糧也不過三四千斛而已,這才略略放下心來。
然而隨即又有急報,說靳氏兄弟謀亂,劉粲已為所弒!
劉曜大喜過望,不禁望天而禱,說:「劉士光篤信靳氏,今反為靳氏所害,此非天意耶?!」下令搜檢平陽城中,將與靳准沾親帶故的二十來家滿門抄斬——雖說劉粲是僭主,是敵人,那也不是靳准弒殺他的理由,且靳准殺劉粲後並未北歸平陽,則其罪自無可赦。
劉粲既死,相信其軍必潰,王騰在襄陵也不足憂,滿天烏雲,一朝盡散。在丞相劉景的提醒下,劉曜急忙再次遣使北上,去阻攔石虎軍——大局定矣,將軍不必輕動,但遣使來謁新君可也。
又隔一日,呼延實護送著劉聰靈柩,來到了平陽城下。
呼延實本為劉曜舊將,昔日劉曜兵敗大荔城下,因為不及救援從弟呼延瑜,導致呼延實心生怨恨,直接率部東渡,逃歸平陽去了,遂為劉粲所用。正是基於此因,呼延實不敢輕入平陽,而先派人入城向劉曜謝罪。
劉曜勃然大怒道:「豎子尚有面目來見我麼?!」
參軍台產等人急忙勸說:「先帝靈柩,終在呼延實手中,若不允其入城,恐再颺去,於明公聲名有損……」雖說劉曜跟劉聰一度刀兵相見,終究他沒能逼得劉聰即時退位,要等劉聰死後,方才擁立其子劉恆,則劉聰仍為「先皇帝」啊,梓宮既歸,豈可不納?
第五十五章 創意無限
劉曜惱恨呼延實,本待不納,卻為群臣所阻,丞相劉景也說:「劉粲既死,再無人與今上及雍王相抗衡了。此際正當普赦從逆,收拾人心,則呼延實既然來歸,非但不可拒之城外,反應酬其護送先帝梓宮的功勞。雍王切勿因前事小忿,而失舊臣之心哪。」
劉曜也不愚蠢,只是一時憤恨罷了,聞言乃恭受其教,於是護衛著劉恆,親與百官出城,去恭迎劉聰靈柩。並且拉著呼延實的手,好言撫慰,許以重賞,隨即命他寫信去招降王騰。
即將劉聰棺木迎入城中,不急下葬——按照禮法,起碼要停靈七日,舉辦盛大的葬禮,群臣憑弔,然後才能入土,而劉聰之死,尚不足七日,且未舉行喪事。再者說了,劉聰雖然早早地便開始營建自己的陵寢,偏偏近年來國內物資匱乏,最近一段時間又戰亂頻發,工程早就已經徹底停頓了……
只得在城中尋覓上好棺槨,重新裝飾,先把劉聰的遺體從那口臨時打造的薄棺里移出來。正當暑季,此前安置又很潦草,導致劈開薄棺的時候,一股臭氣直湧出來——估計已然開始腐爛了……只好又取大批香料來,填入棺中,以拖延時間。
可是靈堂還沒立起來呢,就從臨汾傳來急報,說甄隨率領晉軍已然奪占了聞喜縣,似有急襲平陽之意——這消息自然是喬泰那晚睡下之前發出的,然後他睡至半夜,即為晉兵所圍……
一連數日,各種消息不斷傳來,一會兒好,一會兒壞,胡漢君臣的神經都快給崩斷了,沒有當場便瘋,已屬僥倖。劉曜乃上奏劉恆,說陛下您別擔心,晉人遠來,其數必不甚多,我今收攏劉粲敗軍,尚有五六萬眾可用,憑堅而守,相信平陽城防牢固,晉人必然鎩羽而歸。
但是退下來與親信們商議,大傢伙兒卻都說,甄隨近在河東,故此其來甚速,但若不能將之挫敗於城下,就恐其後洛陽、長安大遣軍來合,到時候平陽就未必好守啦。
只是甄隨惡名素著,目前又未能打探清楚他麾下究竟有多少兵將,是否真能一戰而挫敗之,真是誰都不敢打保票啊。
無奈之下,只得第三次派員北上,再去向石虎請求援兵。
……
再說石虎在晉陽,首先接到王修的急報,說劉曜謀逆,正與天子在平陽城內大戰,目前勝負不明。石虎不禁撇嘴,說:「這般君臣,自尋死路,趙王因何還要恭奉之啊?」
他覺得有機可乘,就打算親自領兵南下,去摻和平陽之亂。參軍徐光開口問道:「將軍此去,不知是相助天子,還是相助雍王哪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