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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當此時,忽聽身後鑼聲響起。
……
劉乂、劉丹登高櫓而觀戰局,另一方的熊悌之也不傻,他命部下伐了一棵樹來,栽在陣中,自己脫卸了鎧甲,攀緣而上。
他本是南郡的小地主,後逢胡亢之亂,家鄉殘破,被迫流亡到了徐州——裴該在江北招募的第一批流民里,就有此人——雖然原本並不擅長弓馬,但因為能吃苦,訓練用心,遂得脫穎而出,累功升為「武林營」右副督,還在陸和之上。
熊悌之有三項長處,一是認得字——高樂和陸和識字主要就是他教授的——二是會水,三是四體敏捷,能跑遠路,還擅長攀爬,因此逐漸得到高樂的賞識,陸和也尊稱之為「阿兄」。
如今熊悌之就施展出自己的特有技能來了,輕捷有若猿猱,三兩躥就上了樹頂。這一登高,戰場形勢一覽無餘,他視力又好,幾乎連劉乂、劉丹二人的穿著打扮都瞧得一清二楚。要知道胡漢的冠服基本從晉,象劉丹這種老匈奴,或許還習慣胡服,劉乂身為皇太弟,是必須要公服輝煌的——而且身在高櫓,為了保持平衡,他又沒著甲。熊悌之定睛一瞧,我靠對面貌似是個大人物啊!
再看戰陣之上,陸和率部已然突入了匈奴陣中,幾乎是所向披靡。要知道匈奴本部兵也有強弱之分,真正的銳卒,劉粲哪肯派出來給劉乂建功?瞧著勉強表面光的也就足夠啦。故此這些胡兵完全不是晉軍的對手,眼瞧著崩潰在即。
熊悌之正感歡欣鼓舞,忽見數百騎從側翼馳出,如同一塊巨石一般,將晉軍的洪流硬生生給攔擋住了。觀察了半注香的時間後,熊悌之知道難以取勝,於是下令鳴金——該退啦,別等待會兒退不回來。
本來陸和此去就是為了挫敵鋒銳的,想要一舉擊潰胡軍,不說完全不可能吧,也非輕易之事——尤其當那些精銳胡騎上來之後。如今敵陣雖亂,但戰果難以進一步擴大,不退何待啊?
陸和聽得鑼響,便即舍了劉光,朝斜刺里衝殺過去,矛挑一騎落馬。劉光催馬急追,卻因為陣勢已亂,敵我混雜,難以靠近。陸和就趁此機會,勒束士卒,緩緩而退——路上還放了三輪箭,以阻追兵。後面熊悌之也從樹上下來了,不及披甲,便命三隊兵卒前出,接應友軍歸來。
因為劉光兵少,己方的列陣之卒又已大亂,難以策應,故此不敢遠追。在逼退了陸和之後,他便到高櫓下來向劉丹稟報。劉丹問他:「敵勢若何?」劉光老實回答道:「天下無匹之精銳也,若有兩倍之數,恐怕我軍必敗無疑!」
第十章 必救同袍
陸和這一番衝鋒,雙方戰損比大概是五比一,若非劉光及時來阻,估計胡軍還會折損更多。等到劉光回去向劉丹稟報,劉丹問他情況,他就老實回答了,說倘若敵軍不是兩千,而是四千的話,那這仗咱們輸定了啦。
終究胡軍真正能戰之卒也不過五千而已,老弱只能贏糧,氐、羌雜騎派不上太大用場——若是順風仗還則罷了,平局或者敗局,他們連殿後都辦不到。劉光自我感覺,晉人的素質只比自家所統劉丹部曲稍遜,但比普通匈奴步騎兵要強,至於東宮護衛,雖然沒有實際接觸過,劉光其實對那些花架子兵並不抱什麼希望。
劉乂聞言大驚:「我只道豫州為天下強兵,不想徐州也是如此……此不過徐州前鋒耳,若本部來,如何是好啊?」
劉丹趕緊安慰他:「裴該一介書生,且胎毛未褪,安能有如此強兵?我聽聞他與祖逖本為一體,常輸豫州糧秣,想祖逖也必有兵馬還贈——此必祖逖所練之卒也。且卒雖精銳,將領調動之時,卻仍顯澀滯。其後的裴該本部,料必不如此,且不足萬數,即便全來,我也不懼。不過彼等若真來了,卻也不易取勝,今當遣將抄出敵後,以阻增援——倘若能夠直接擊破裴該本部,眼前這些兵或可盡數為我所擄。殿下若得如此兵將,還何懼大單于呢?!」
劉乂這才鬆了口氣,就問:「如此,當遣何將旁出為是啊?」
劉丹一時回答不上來,只得沉吟不語。
胡軍是晉兵的五倍還多——更多老弱還甩在來路上呢——兵法之常,自然應當抄出敵後,去阻斷增援,但問題真正能打的也就五千人,以二敵一,又能夠拿得出多少兵來抄後路?再者說了,以誰為將?劉粲派出來的,除了自己外全是文官——范隆雖然做過太尉,基本上屬於一管後勤的,就沒怎麼領兵打過勝仗——怎可能放心交付他們以重任啊?
唯一合適的就是趙固了,問題此前派趙固率部去取陽武,目前並不在軍中。
劉光仰著脖子,眺望高櫓,見劉丹一時無言,便即拱手請令道:「小人願往!」
劉乂問道:「汝欲將多少人去?」
「正不必多,除大人部曲外,再與我五百步卒可也,必尋險要處立陣,以阻敵援。」
劉乂搖頭:「今能敵當面晉虜者,唯有阿叔部曲,豈可外出?」
劉光說不妨事——「今陣列雖亂,營壘卻已完成,可命各軍暫退入營,勿與敵戰。待小人率部斷其後路,若敵有援來,便阻遏之,若無援來,可以燃烽為號,前後夾擊,必破晉師!」
劉丹點頭:「此言不錯——便將我部曲及五百步卒,一千氐、羌與汝,好生做,此戰勝後,殿下必有重賞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