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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繞過廣固城,北取齊國國治臨淄,同時召喚馮龍來合——蘇峻假意要馮龍先幫他打通西進通道,然後才能談得上北渡之事。
臨淄既是一國之治,又是青州舊州治所在,位置相當重要,戶口相對亦繁。因此曹嶷得報,不敢再做縮頭烏龜了,匆匆遣兵北上去助守臨淄,結果被「東萊營」於路設伏,順利摧破於濁水之上。
蘇峻趁機調派兵馬,略定樂安、齊國諸縣——曹軍幾無鬥志,紛紛開城迎降——青州刺史郗鑒見有機可乘,也急遣五千州兵趕來相助。曹嶷於廣固城內急得是團團亂轉,可是新逢喪敗,士氣低落,他也真沒有決心親將主力去攻蘇峻。
與此同時,馮龍鎮定濟南郡,率兵東入齊國,即與蘇峻在臨淄城下會師,隨即團團包圍住了臨淄城。倘若臨淄告破,則整個青州,幾乎再無曹嶷立足之地了,他唯有困守廣固一城,靜待死期而已。
曹嶷急遣使向石趙政權告急,但身在河北的石虎,這會兒跟本沒有餘暇去理會他——石虎即將直面厭次的晉將邵續。
……
呼延莫佯攻厭次,隨即匆匆撤離,南下應援石虎。要等趙軍離開五日之後,邵嗣祖方才可以確定,對方的主攻目標並非自己……於是分兵四向,北攻陽信,西取樂陵,直至平原國的般縣,想要趁此機會擴大領土,把防禦線儘量往遠處推。
石虎才至西平昌,即報般縣告急,他在仔細詢問了敵軍的數量、素質,以及進軍路線後,不禁轉憂為喜,笑說:「賊若主力西進,我不能御;今既分兵四掠,破之不難也。」
於是匯聚周邊兵馬,再加自家殘兵,總計四千餘眾,石虎親將而東,去救般縣。般縣附近一馬平川,但開發較早,阡陌縱橫,利於騎兵而不利於步兵。於是石虎先將三百騎前出,引誘晉軍來追,主力則于田埂間設伏,等到晉軍追來,一時俱起,順利殺散晉兵,並將其核心三四百人團團包圍起來。
石季龍立馬而望,只見一員晉將白面微須,身著桶袖鎧,胯下青驄馬,高呼挺矛,於陣中反覆搏殺,其勢幾不可當。石虎便問左右:「這是何人啊?」
左右有認識的,急忙回稟道:「乃是邵續之婿,姓劉名遐字正長,偽朝命為平原內史,軍中皆目為關羽、張飛之流亞。」
石虎笑笑:「原來是此人,孤亦久聞其名。若能生擒此獠,邵續必然膽破,則不敢再出厭次也。」便欲親自上陣,去擒劉遐,卻被部將們死活扯住,說:「大王尊貴,豈可親往擒取一莽夫?彼在圍中,不能突出,稍待片刻,自然力竭而為我所擒也。」
石虎說那好吧,我就等著,你們務必生擒劉遐,儘量別傷他的性命——不僅僅為了威逼邵續,石虎見劉遐勇猛,也已暗生愛才之意。
誰想到話音未落,忽見敗逃的晉軍中突出六七騎來,當先一將身著銀甲,頭戴銀面,手挺長矛,竟然直突入陣,當面羯軍羯將,無人是其一合之敵!石虎當場就驚了,忙問:「此何人啊?不意厭次彈丸之邑,尚有這許多猛將!」
可是左右也都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什麼人——一來未打旗號,二則銀面遮臉——或言乃是邵續的侄子邵存,但亦不能確定。
就在石虎探問、左右猜測的這數息之間,那員將竟然率領六七騎直破重圍,一直殺到劉遐身邊,隨即與劉遐會合一處,自東南方向順利突出了羯軍的包圍圈。石虎又急又怒,當即下令急追,說:「即不能得劉遐,亦當得此將,斷不可使其復歸厭次!」
於是劉遐等人在前面一路跑,羯軍在後面緊追不捨,最終劉遐身邊只剩下了銀面將與四騎親從,被追迫到了黃河岸邊。劉正長不禁仰天長嘆道:「莫非天要絕我不成麼?!」隨即望向那員銀面將,面有慚色,說:「我不聽夫人之言,乃至中伏,且連累了夫人……」
原來這員銀面將領並非他人,正乃是邵續之女、劉遐之妻,幼習弓馬,據說打他那個已被石勒所害的兄長邵乂,如同蒼鷹搏兔一般……劉正長雖勇,於內幃亦常飽粉拳。
當時邵氏聽得劉遐喟嘆,便即厲聲喝道:「丈夫何必頹唐?既為國家軍將,戰死疆場,乃是本分!然我夫妻寧死,不可為羯奴所得,以要挾家父!」說完話抬起右手來,奮力一揮馬鞭,急催坐騎,便即連人帶馬縱躍進了已然日趨平靜的黃河浪濤之中。
劉遐大叫一聲,乃與從騎一併躍馬追隨,縱馬入河。此時的黃河即將封凍,河水陰寒無比,且恐浪濤中夾雜著上游而來的冰凌,想要涉渡,危險係數比其它季節來得更高。但劉氏夫婦既然已存死志,自然毫無畏懼。
石虎率軍疾追而來,正見到劉遐等人跳河,不禁喟嘆道:「可惜,可惜。但望彼等不死,將來疆場之上,仍有生擒活捉,並且致我麾下之日……」
隨即揮師東向,連戰連捷,十日內先後擊破三支晉軍,竟然把邵續所部又硬生生給逼回了厭次城內。
……
石虎奮戰厭次之際,幽州的孔萇正在焦頭爛額之時。
此前衛循便召聚徐、揚兩州的海商,匯集大船五十餘艘,並且裝載「東萊營」兩千步卒,自龍口發船,沿岸北上,直取燕國最東南端的泉州境內。
泉州縣城在笥溝以西,但其轄區過笥溝後尚有一百五六十里,直至海岸。這片海岸北有丘水,南有巨馬河,雙流入海,包夾成了大面積的沖積平原,但土地多鹽鹼,難耕種。漢武帝時,即在此處設置鹽官,所曬海鹽幾可供應整個幽州——當時的幽州,還包括了如今的平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