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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力微旋薨,其子悉鹿繼位為單于,悉鹿之後是幼弟拓跋綽,再傳為沙漠汗的幼子拓跋弗。但是拓跋弗繼位僅一年就去世了,單于之位乃落到了他的叔父、力微之子祿官手中。

    拓跋祿官分其部為三,自居其東,在上谷郡北,鄰接宇文部;以長兄沙漠汗的長子猗陁統領中部,居住在代郡參合陂以北;以猗陁之弟猗盧統領西部,居住在定襄郡的盛樂。逮祿官和猗陁陸續辭世後,拓跋猗盧乃併合三部,其勢復強,並通過劉琨接受晉朝的代王之封,定都盛樂。

    如前所述,猗盧後為其子六修所弒,六修又被普根所殺——普根是猗陁的長子。然而普根繼位不久便即去世,其母乃立普根的初生之子為單于,可惜,沒等養大就也掛了,拓跋部單于、代王之位,就此才落到了拓跋鬱律的手中。

    拓跋鬱律乃是拓跋弗之子,同為沙漠汗之孫,跟普根是堂兄弟。

    那麼普根之母又是誰呢?正是此番氣勢洶洶而來的這位祁氏!

    長子壯年薨逝,純為天意,可是長孫那么小,怎麼莫名其妙就死了呢?祁氏心中,不能不疑鬱律——誰得益最大,誰最可能是幕後兇手啊,這個道理即便拓跋部一貴婦,天然也是懂得的。再加上她除普根外,還有兩個兒子賀傉和紇那,因此整天疑神疑鬼,擔心鬱律會下毒手,斬草除根……  

    祁氏為圖自保,在拓跋部內暗中串聯,非止一日,這事兒拓跋頭也是知道的——估計也就鬱律本人還被蒙在鼓裡。不過祁氏從前還沒想著政變奪權,因為鬱律自繼位以來,幾乎每戰必勝,聲望正隆,輕易搖撼不得。但這回鬱律敗得實在太慘了,多半貴酋皆有怨言,祁氏就此橫下心來,直闖王帳,弒殺了鬱律。

    拓跋部這番變亂,平城中殺得是人頭滾滾,仍然忠心於鬱律的十多名貴酋同日遇難,其部屬盡被瓜分。主要是祁氏下手夠快,先除鬱律,進而在掌握單于親衛的拓跋頭的協助下,將仍然忠誠於鬱律的各部一網打盡,並旋即馳還北都盛樂,屠盡了鬱律的妻兒。

    隨即各部即於盛樂擁戴祁氏的次子拓跋賀傉為單于,賀傉年紀還輕,乃由其母祁氏實掌政權,部中稱為「女國使」。

    事定後,「女國使」便召拓跋頭來,要他南下前往洛陽、長安,去聯絡晉人,秋後夾攻并州,並且請求晉廷承認賀傉繼位,襲爵代王。

    她警告拓跋頭說:「汝之妻兒、部眾,皆在我掌控之中,此去若敢妄言,不忠於單于,我必將汝一門屠盡,不留孑遺!」

    拓跋頭喏喏而退——他能夠保住性命就已經很滿足啦,哪兒還敢妄想翻天呢?反正誰做單于都好,不管是六修、普根、鬱律還是賀傉,我就一別支遠族,永遠都只有恭從上命的份兒……  

    匆忙安頓好家眷,然後急渡黃河,從河西南下,半個多月後終於抵達了長安城。

    這時候裴該已經聽說了拓跋部的九原之敗,正在擔心石虎因此勝而其勢漸強,自己不但難以順利攻取并州,恐怕石虎還可能主動對平陽郡發起進攻……聽報拓跋頭到來,趕緊召見,詳細詢問當日戰況。

    拓跋頭直接參與過這場戰役,雖然身在局中,難以面面俱到,所能講述的整個過程,還是給裴該提供了豐富的資料,可資研討。聽完他的講解之後,裴該不禁慨嘆道:「代王誤矣,即便所面並非石虎,而是石生,終為羯趙貴酋宿將,又豈能如此輕敵冒進呢?」

    後來蒙古西征之時,也往往攜帶大匹牛羊作為糧食補給,然後繞過城邑,長途奔襲,直取敵方腹心之地。但那終究是在遼闊無垠的草原上,而且西域各國並無中原這般堅城可恃啊。你如今深入晉地,也敢這麼搞,那不是作死呢嗎?

    況且九原以南地區,正當兩大盆地的銜接處,道路狹窄、地勢險要,即便趙軍不設伏,只是簡單地據壘而守,你輕易也打不過去啊,到時候身後各城出而抄掠,又該怎麼辦了?

    看起來鬱律自從繼位以來,先破劉虎,再定烏孫,多次南下并州,殺得石虎只敢守城,實在發展得過於順利了,就此因勝而驕,而從來驕兵必敗。  

    想到這裡,裴該就又問:「代王返回平城後,可有檢討此戰之失麼?今命卿來,是與我相約夾擊石虎麼?」

    拓跋頭聽問,面色略顯尷尬,趕緊垂下頭去,稟報說:「告大司馬,代王今已薨逝,我部新單于繼位,是故遣小人來……」

    裴該雙眉略略一皺,當即打斷拓跋頭的話:「代王薨逝了?因何而歿?」

    拓跋頭隨口扯謊:「乃是在陣中負了傷,返歸平城後不治身亡……」

    裴該緊盯著拓跋頭,突然間嘴角略略一扯,似乎在笑,質問道:「鬱律得非為人所弒麼?!」

    拓跋頭當場就慌了——大司馬怎麼知道的?難道他能掐會算不成麼?

    裴該當然不會占卜、預言,而且對於《魏書》中所載拓跋部先世的記憶也很模糊,就光記得原本歷史上,鬱律貌似不是好死的了……關鍵他在亂世中拼搏既久,又身居顯位,察言觀色的能力愈發精進,瞧著拓跋頭的神情就感覺不對啊——一提到鬱律之死,你為啥趕緊低頭咧?面上不見哀戚之色,倆眼珠子反倒骨碌碌亂轉……

    ——孟子云:「胸中正,則眸子瞭焉;胸中不正,則眸子眊焉。」

    果然脫口質問:「鬱律得非為人所弒麼?!」則拓跋頭的慌張之態,估計就連旁邊兒的裴熊都能瞧得出來。裴該不等對方否認或者辯解,便又問:「今單于為誰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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