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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也是裴該不命甄隨為將的主要原因之一。固然甄隨並不象他外在表現的那般沒腦子,但求戰心切,過於急躁,仍然是其秉性和弱點——此前在沁水,他不就因此而差點兒掉了鏈子嗎?
過去屢屢得勝,一是因為所當甚少強敵,二則事後檢討,確實有賭運的成分在內,但臨陣謀劃,是不可能全憑運氣的呀。打比方來說,謹慎之將,哪怕勝算在六成以上都不肯冒進;莽撞之將,有三分勝算就敢朝前猛衝;那麼甄隨呢?首先他在戰前確實會過腦子,其次當研判結果在勝負對半之上,他自然就會蠢蠢欲動了……
因而有裴該的叮嚀,王澤不可能蒙著頭,一口氣衝殺到平陽城下去,而是行至中途,突然間轉向,東渡過汾水,最終在平陽城東南方向約十里外的堯祠紮下陣來。
幾乎與此同時,石虎親將精銳七千,別命大將尹農率五千雜胡,分道而出,打算在平陽城南二十里外的汾水岸邊,與郭太相配合,阻擊甚至於包圍晉援,結果當然是莫名其妙地撲了一個空……
傳說之中,平陽本是帝堯之都,故而早在前漢時期,朝廷便立祠於縣內,每歲祭祀。這座堯祠本在汾西,到晉惠帝元康年間,也就是二十多年前,因災毀損,於是重建於汾水之東,並增添舜、禹的神主,民間俗稱為「三聖祠」。
堯祠建造在平原之上,地勢略高之處,總計有房屋數十間,外圍土垣,密植喬木,松柏森森,即便胡漢占據平陽之時,也都遣人看護,並不時加以修繕——終究劉淵是自命中國人,繼承炎漢基業的——正是絕佳的步兵屯營之所。而且由此向東,不到四十里外便是襄陵縣城,則一旦戰敗,還有機會退入襄陵防守,不至於全軍盡沒。
王澤曾經跟隨裴該兵入平陽,其後甄隨南調,劉央北上之間,他還曾經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平陽郡內最高軍事長官,對於附近地形自然熟稔。因而此前郭默、楊清等詢以諸將平陽之事,說倘若平陽城被困,雖有援軍,卻不能遽破重圍,只能長期與賊對峙,則在諸位看來,援軍設營在何處為好啊?
關鍵就地圖乃至沙盤來研判,平陽城周邊,方圓一二十里內——倘若離得太遠,就很難跟平陽守軍遙相呼應了——除了一條汾水外,全都是大平原,基本上無險可據,實在不方便立陣哪。那就問問曾經駐守過平陽的將領吧。
無論甄隨還是王澤,聽問全都指向堯祠,說只有此處,才是最好的立營所在。
所以今天王澤就直奔著堯祠來了,心裡還在想:「倘若此祠仍在汾西,則行動、策應,會更方便、穩妥一些吧。」只是世間少有萬全的美事,大平原上能夠找到這麼一處地方,已屬難得,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?
消息傳入石虎耳中,石季龍不禁頓足罵道:「不想萬年前死人,也來壞某之事!」王續等趕緊規勸,說堯為上古聖君,大王不可妄言哪——況且誰告訴你他死了已經有一萬年了?
石虎憤然道:「我若先分兵去取襄陵,則必不至此!」
他太過關注於眼前的平陽城了,而且估計晉方的增援,肯定打南邊兒來,因而只遣郭太南下騷擾臨汾、絳邑,就輕易放過了汾水以東的襄陵城。倘若提前攻下襄陵,則堯祠就被包夾在平陽和襄陵兩支趙軍之間,再給晉將十個膽子,他也不敢跑那兒去紮營啊。
張群勸說道:「襄陵背倚霍山,也非易攻之城。倘若分兵往攻,兵少則難下,兵多則恐平陽晉軍趁勢殺出,實非善策……」所以前幾天我們才沒向你提出建議,去打襄陵,這得趕緊先解釋一下——「大王於此事,正不必懊惱。唯晉人來得如此之快,實出我等意料之外……」
原本估算著,即便長安城預先就有準備,一得急報,當即發兵北上,那也起碼得再有個六七天才可能抵近平陽啊——除非輕騎來援,然而據哨探所報,這支前來增援的晉軍幾乎全是步卒。他們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哪?
石虎險些脫口而出:「裴先生豈是汝等所能預料的麼?!」但最終卻只是輕輕咳嗽了一聲,然後說道:「料敵本當從寬……」其實這句話也是「裴先生」當年所說的——「輕敵必致喪敗。諸位且為我寬料晉人,既屯堯祠,下一步會當如何謀我哪?」
朱軌道:「我軍主力,為圍平陽,多在汾西,而晉人東渡汾水,於堯祠下寨,則與平陽之敵不易策應。故而臣料其行止,是先據堯祠,以覘我軍之動向。我若分兵渡汾往擊,則圍城之勢弱,平陽將更難下;若不往擊,或將北取楊縣,甚至於斷我後路,大王不可不慎哪。」
石虎點點頭,就問:「我當如何應對才好?」
朱軌尚未答腔,張群先搶先說道:「從來搏二兔而難得其一,今敵各有萬數,一據堅城,二憑堯祠,我若分兵而攻,恐怕皆難遽下。若只攻堯祠,破其增援,則平陽士氣必沮,再攻不難;若繼攻平陽,堯祠之敵擾我後路,其勢危矣。是以臣請大王暫釋平陽之圍,全力東渡,以向堯祠。」
朱軌擺手道:「張君所言,雖然有理,但實際施用,難處甚多啊。倘若釋去平陽之圍,則守軍亦可殺出擾我後路,且糧秣、牛羊皆在西平城內,距平陽近,而距堯祠遠,一旦遇襲,如何應對?」
張群道:「自當命重將守護西平城……」那麼多糧食、物資,不方便跟著大軍東渡啊,而除西平城外,附近又沒有合適的屯積之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