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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一腳把皮球踢給了郡守,郡守也感頭大,最終只得找些貧瘠土地,安置這些氐人老幼——其實是任憑他們自生自滅罷了。
如此一來,「仇池氐」就徹底成為了歷史名詞。
第三十五章 氣死周訪
王敦和熊悌之既然因為種種原因而半路退兵,那周訪便徹底成為一支孤軍了。
李班、李壽等陸續來合,於黃金附近下營立壘,與楊虎成犄角之勢。周訪揮軍猛攻黃金,一連七八日都無進展,旋即楊虎見成軍大合,乃趁勢開壘殺出,李班亦遣部將樂次配合,卻被周訪逆襲,大敗而歸——樂次死於亂軍之中。
如此一來,無論漢中軍還是成軍,都不敢再輕舉妄動了,只得深溝高壘,嚴密防備,以期長久對峙。楊虎將李班、李壽、王達等也全都請入黃金壘中共守,李班乃道:「周士達兵數雖少,卻甚是精銳,即便我軍占有地利,又兩倍於彼,倘若出壘攻擊,也難有勝算……為今之計,當將關中、江州兩路晉軍皆已退去之事,通報周士達,則彼孤軍深入,勢難長久,或將主動退去,乃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也。」
他親自寫信,遣人送給周訪,分析戰局,說你很明顯的已經沒什麼勝算了,不如退去,兩家各安疆界為好。
周訪讀過書信後,面色凝重,良久不語。
他原本計劃得好好的,雖然並未寄望於王敦,但也希望關中晉軍可以南下,多少幫忙牽制一部分敵軍,可是情勢的發展,卻大大出乎其預判之外。當然啦,成軍比想像中更弱,這也同樣使周訪詫異。
李班說「周士達兵數雖少,卻甚是精銳」,其實周訪自己都知道,所部多陶侃舊將,以及荊州土著,臨時拼湊起來,整訓時間不長,一旦舍舟登岸,還真沒有多少戰鬥力可言——他所倚仗的,就只有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那八百精銳步卒而已。本有心理準備,必經一番苦戰,但實際上周邊勢力的動向,給他的壓力卻比正面敵人要強得多了。
成軍實在疲軟,若非仗著地利之便,周訪自恃本部兵馬必可以一當五——可是也奇怪啊,李壽進取巴東,怎麼楊謙他們會敗得如此之速呢?這比弱雞更弱的,大概就只有鵪鶉了吧……
因為後來《晉書》中對李雄有評價,先說了他一大堆好話,堪為仁厚之主,隨即話鋒一轉,卻道:「雄為國無威儀,官無祿秩,班序不別,君子小人服章不殊;行軍無號令,用兵無部隊,戰勝不相讓,敗不相救,攻城破邑動以虜獲為先……」前半句是說李雄的成國政府就是一草台班子,結構很粗疏,後半句說成軍也是一樣,組織度很差,將領之間不懂得配合,幾乎跟流賊草寇沒太大區別……
周士達乃江左名將,自陶侃北渡後,估計他自命第二,沒人再敢稱第一,自然眼界甚高,瞧自己的隊伍就不怎麼滿意,再看對面——還不如自己呢。若無地利之便,這般敵手,豈能遏阻自家片刻啊?
所以關中、江州兩道退兵,雖然給周訪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壓力,但他還真到不了灰心失望的地步。於是直接就把李班的來信置於火上燒了,然後召集將吏們商議,他說:「當面賊寇,倚山地之險,以黃金為樞紐,圍列七壘十二營,環環相扣,互為策應,似不易破……」
說到這裡,突然間笑一笑,說:「倘若彼等齊集石泉,如此布置,則我必不能破……」好在黃金附近地勢比石泉要平緩且簡單得多了——「此前多次遣兵往攻,皆不能克,但亦由此可知——」
左右環視眾將,一字一頓地說道:「攻楊虎,李班等必往救;而我攻氐賊,楊虎卻安守黃金,不敢擅動。既然如此,可以先置黃金不理,逐一往攻諸氐,先摧其營,再破其壘,每日侵削,直至黃金孤懸,可以一舉而克也!」
於是挑選了敵營中最靠前的一座,反覆攻打,李班遣將來救,卻被周訪親自領兵側擊所敗,攻打三日,終破氐營。隨即周訪又花了半個月的時間,逐步侵削,前後攻陷氐營六座,李班因此而不敢再在敵前紮營,命將營寨移後,前面只據七壘,與黃金壘犄角策應。
晉軍連日作戰,雖感疲憊,卻因連勝而鬥志昂揚,相反的,成軍方面士氣普遍低靡。楊虎說這樣不成啊,不如諸軍一起出壘,直迫晉營,用人力優勢壓垮對方,李班搖頭道:「若在平原之上,君計或可行也,然而山地險狹,大軍難布,徒恃人眾,安有勝算啊?」楊虎心說還平原哪,若真在平原之上,估計這黃金壘守不了三天,就得崩盤。
李壽建議,他親率一支小部隊翻山覓道,抄出晉軍之後,以斷絕周訪的糧道,李班認為懸危,也不肯採納。雖說李壽比李班還高著一輩兒,且自攻取巴東以來,他的名位也終於和李班齊平了,但李雄向來寶愛李班,任命這個侄子為主將,那他不點頭,李壽也不便自作妄為啊。
因而只能連連跺腳,說這也不成,那也不准,難道——「世文還在期望周士達自退不成麼?」
李班微微一笑,轉過頭去瞧瞧王達,王達頷首道:「征東所言是也,我料最多不過半月,周士達必將自退!」
……
王達的預估,是建立在情報搜集和形勢分析之上的,他才剛得著消息,王敦撤退到江陵以後,舍舟登陸,遣一部兵馬直奔襄陽而去……
且說周訪發兵西進不久,駐守新野的荊州刺史王廙,便大搖大擺地想來接收襄陽城,誰料四門緊閉,陶瞻堅決不肯放他進去。王廙作書與陶瞻,說我是正牌荊州刺史啊,而襄陽乃荊州州治,則我入駐襄陽,名正言順,你怎麼膽敢閉門不納呢?莫非想要造反不成麼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