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郭默聞言不禁笑道:「樞使此言,未免太過持重了。」
第六十章 水戰利器
許柳建議再積聚三年,然後大舉伐吳,郭默卻笑他過於持重。
隨即郭思道轉向裴該,說我也研究過了昔日晉師伐吳之役——別以為就你許季祖讀書多啊——發現跟今日的形勢,還是有很大區別的。
最大的區別,自然就是三國鼎立已久,士人百姓各居其地,各保其主,所以吳、蜀之力比今天要強得太多。尤其東吳,孫皓之時都還有力量北侵,不象如今的江南,也就趁著蘇峻造反冒過一回頭,還被順利給按了回去。
其次巴蜀既定,陸抗乃上奏吳主,使實西陵、建平之守,目的乃是為了拮抗長江上游。可是如今荊州方向卻兵寡而力弱,尤其王敦還放了一個完全不通軍事的王廙在那裡——「倘若期以三歲,若王敦易以別將守荊襄,恐怕於我軍不利啊。」
第三是建康方面的防禦薄弱,不象當年孫吳主力都在東線。晉伐吳之時,西線的王濬於十二月份出成都,乘舟船東下,先與杜預夾擊襄陽、武昌,三月而至建業;東線的王渾則是正月出師,卻因為與張悌、沈瑩等在江北激戰,導致反落在王濬之後。而如今咱們若將主力放在東線,可以直抵江邊,不必顧慮晉人北出。
當然啦,要防王敦從武昌乘船來援,因此——「可先使巢湖水師出濡須口,封堵王敦東援之路,則渡江破建康易也。建康若破,武昌安能獨存啊?巴蜀之軍,未必要臨戰場。」
裴該聞言,略略頷首,於是就問了:「巢湖水師,今可能用否?」
這屬於軍政範疇,理當由張敞回答。然而張敞曾任祖逖長史長達七年之久,為其統籌糧草物資,祖逖入職樞密使後,接替祖約任豫州刺史,今年年初才剛返回中朝,主掌兵部,於部中事務尚未理順,因而被迫轉過臉去,注目侍郎楊清。
楊清倒是長期負責兵部的器械、物資,跟隨兵部從樞密省轉去尚書省——根據新規定,兵部及下屬各司主官,皆命文職,副官則文武皆可——事務嫻熟,經驗豐富,就此代替尚書回答道:「臣等有負陛下所託,巢湖水師,恐怕尚不敷用……」
他說一則國家用兵的重心,才剛轉向南線,此前對水師的人員、物資補充不夠,導致雖經數載,大小船隻仍然不足百數,其中樓船僅僅三艘而已——估計是武昌水軍的四分之一。其次是無論造船工匠,還是合格的水兵,都比較難以招募,因而即便加大投入,相信在三年之內,都很難在數量上、質量上,得與敵軍相拮抗。
當然最重要的,是缺乏合格的水師將領,光靠那半吊子衛循,根本就不行啊——「衛因之督造戰船、籌劃物資,勉強可用,至於率師禦敵,恐怕難當江南下將,況乎王敦啊?」
——王處仲雖然也是北人,終究他南下已經十來年了,獨鎮柴桑、武昌也有個五六年,該怎麼打水仗,肯定早就練出來了呀。
「是故以臣等預判,今日之巢湖水師,用陛下所授大拍杆,或可出濡須口,抵擋武昌方面等量舟船,但若王敦傾軍東下,恐怕難以阻遏三日,便將潰敗……」
裴該聞言,微微一笑道:「卿之估判,仍嫌樂觀了些。」
想當年曹操在玄武池訓練水軍,然後氣勢洶洶直下江南,打荊州主要靠的是陸軍,以及劉表過世導致荊襄分裂,而輪到打東吳的時候,卻仍被迫要啟用蔡瑁等人統領的荊州水師,這是為什麼呢?因為池塘湖泊里的水文狀況,跟大江大河可是截然不同的啊,就好比江河與海洋也不同,江船不能入海作戰,則湖泊里練出來的水兵,又怎麼跟正經江上水軍交鋒呢?
再者說了,雖然江南近十年來並無大規模水戰,終究武昌水師縱橫江上,調運物資、協助剿匪,經驗是很豐富的;巢湖水師未經一戰,純屬閉門造車,若是真在水面上遭逢了敵手,必致手足無措啊。
光在船上立些大拍杆就有用了嗎?一則拍杆拉扯、轉動不易,且難以取准,二則拍杆只能裝備在大船上,而目前巢湖水師可裝拍杆的樓船僅僅三艘……恐怕到時候拍杆最多鑿穿敵軍一兩條艦船,而敵方水兵就已然洶湧登舷入舟了吧。
沉吟少傾後,裴該終於緩緩說道:「水上交鋒,唯有陶士行可任……」華軍中高級將領之中,也就只有陶侃有水戰經驗了吧,看起來必須得把他從益州調到巢湖去啊。
正如郭默所說,只要能夠擊敗,或者哪怕僅僅是封堵、遲滯武昌舟師東援,華軍主力便有望渡過長江,直逼建康城下,而是否要從巴蜀以大船臨江,其實意義不是很大。
巢湖作為水師基地,別無二選,不僅水面廣闊,而且有濡須水可直通長江,只要能出濡須口,便可攔截柴桑、武昌方面的舟船東援。當然啦,你首先得攔得住,其次須防王敦先期派船堵住濡須口——最終還是打得贏打不贏的問題啊。
不管怎麼說,巢湖都已經有一支成型的艦隊了,巴蜀水師則還是紙上預案,則將陶侃調去,指揮長江中游的水上戰鬥,比他留在益州要有用得多。
只是「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」,即便陶士行,也不可能憑空變出舟船來,更難招募到更多合格的水師將兵,無論造船還是練兵,皆非一朝一夕之功。難道真要如許柳所說,期以三歲,再伐江南嗎?這時間也未免太久了一些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