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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在裴該面前說蘇峻壞話的,卻只有祖逖和王貢兩人而已。祖逖是因為蘇峻不肯聽其調遣,沒能及時堵住文石津,導致石勒逃生,故而心生嫉恨;王貢則是為了供輸青州軍糧秣,搞得他是焦頭爛額——雖然庶務全是謝裒在打理——所以才對蘇子高佯示親近,實懷不滿。
而至於其割據的苗頭,這二位也包括其他人,不是瞧不見,而是基本上沒當一回事兒。要知道從「八王之亂」開始,各地鎮將恃軍自雄,甚至於劫掠百姓、凌虐守相者,比比皆是,大傢伙兒全都司空見慣了。其實相比起來,蘇子高就算是挺「奉公守法」的啦——終究他軍中還杵著鐘聲等各級司馬呢。
故而裴該與重臣商議,該當如何處置蘇峻之時,裴嶷、陶侃等人就說:「蘇峻無大惡,不宜遽罷之。」
青州軍在兗北奪占的土地,那是一定要吐出來的,由朝廷重新任命守相。但目前既要防備羯趙分兵南渡,殺向青州,以期分薄其在西線的兵力,又要提防建康政權謀奪淮南,所以青州軍暫時還不能易將。
裴嶷的意思,青、徐就先維持現狀好了,只命蘇峻分兵,北守黃河,南守長江;陶侃卻認為,蘇峻兵力不足,理當別遣將往,幫他分擔或河或江的守備之任。總之且待祖逖滅羯後,再處置蘇峻不遲。
在他們以為,蘇子高終究是天子舊將,是自家人,所以裴該一定是會想要保全其人的。然而裴該原本就對蘇峻沒啥好感——因為這廝在歷史上名聲太臭啦——再聽王貢明報、鐘聲密告,其在青州之所行,割據之意太過明顯,別人不警醒,裴該有著更多的歷史之鑑,是不敢不防微杜漸的。
因此對重臣們說:「蘇峻心險而志狹,不可獨任東方之事,若不趁其未成勢而先約束之,久後必然生亂。」
最終決定,委派謝風率一旅之師,護送新任兗北各郡守前赴任所,然後直下青州,接替蘇峻擔任青州都督。至於蘇峻,謝風到日,便命其南下就任徐州都督,專心防備建康。
裴該倒不擔心蘇峻割據青徐,怕的是他為謀割據,先與外敵相勾結,則兩害相權取其輕,還是趕他到徐州去吧——寧可他召南兵來取淮南,也好過引羯兵渡黃河。下一步,則計劃等謝風、蘇峻兩軍都到位後,就命蘇峻歸朝覲見,最不濟你先任子吧。
青州刺史,仍為郗鑒,但是裴該密旨命郗道徽舉薦人才,打算把那票荀氏遣去的庸碌守相逐漸替換掉;徐州刺史,則根據卞壼所薦,命謝鯤接任。
再說蘇峻時駐濮陽,當他接到司馬鄴禪位之報後,不禁大喜,對左右說:「大都督合該做天子,我等亦可隨之榮顯。」上下將吏,無不彈冠相慶。
很快的,裴該在洛陽正式登基,旋有朝命送抵濮陽,拜蘇峻為「少將加破虜將軍、都督青州諸軍事」,並封攝城亭侯。對於品級,蘇峻還算滿意——少將列從三品,若在晉時,則與尚書、諸卿並列,已經算是國家高官了;對於爵位,卻多少有些遺憾——同樣是侯,何以不加我一縣哪?
然而他最不滿意的,一是朝命要其退出兗北諸郡,並於他此前署任的各守相,也皆不肯實任;二是給青州軍的編制實在是太少了……
華朝的軍隊編制,大體延續了關中行台,以五卒為一伍、五伍為一排、五排為一隊、五隊為一部、五部為一營、三營為一旅、旅上再設軍——基本上一旅為萬人左右。
裴該給了祖逖七個旅的編制,七名旅帥分別為:李矩、魏該、許柳、衛策、馮鐵、張平和祖濟(樊雅為張平之副,祖渙為祖濟之副),邵家軍也包括在內。故此祖家軍滿打滿算,可得七萬餘人的編制。
原本的關中軍亦編為七旅,七名旅帥分別為:甄隨、劉央、陸和、王澤、謝風、董彪和王堂;此外裴軫、文朗領宿衛二營,北宮純、羅堯領騎兵二營,總兵力在八萬五千左右。
至於青州軍,蘇峻最初率七百人投入謝風營中,其後晉為部督,將千餘人東歸,組建「公來營」,殺進青州後,又稱「東萊營」,關中行台也很快就認可了他的編制。也就是說,蘇峻所部,理論上最多也就只能招募四五千人。華朝肇建後再下詔,把青州軍提升到旅的級別,以蘇峻為旅帥,可以擴充到一萬出頭。
然而蘇峻在青州天高皇帝遠,早就不分良莠,甚至不管物資多寡,大肆招兵買馬,其部已然超過了三萬之眾。如今朝廷才給一個旅的編制,那另外兩萬人該怎麼辦啊?就此解甲歸田不成麼?
蘇子高乃就此與部屬商議,長史徐瑋道:「即便朝廷予將軍三旅的編制,亦難以護守青、徐及兗北偌大土地。且祖公方揮師直向襄國,若是命我等北渡並進,將軍從是不從啊?兗北臨河而近洛,位置太過重要,想來朝廷必不允我等瓜分諸郡,要將軍就此退出,也在情理之中。
「據聞祖公所部七旅,朝廷亦七旅,其任旅帥者,李世回、劉夜堂,及甄將軍、謝將軍等。將軍原本不過謝將軍麾下部將,今得與之齊頭並進,豈不榮顯麼?若欲將三旅,所求太甚,必致天子之怒啊。」
參軍賈寧搖頭道:「不然。固然朝廷必收兗北,然將軍雖冠青州都督銜,實須守御青、徐二州,羯趙在北,為我大患,司馬氏在南,尚不明其向背——以某推測,多半扔奉晉朔,而與我國為敵——南北千五百里,即便三旅之眾,猶嫌不足,況乎只給一旅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