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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還沒有接近渭汭渡口,盧志父便策馬攔住了李矩一行,並且奉上裴該的書信。李矩打開來一看,信里說劉曜雖然頓兵大荔堅壁之下,難以寸進,終究時日尚短,士氣未挫,這時候與之正面較量,殊為不智。而且目前大荔城防力量也足夠了,不必要司州軍再入城協防——「還請暫駐渭南,候我傳喚。」
魏該見了,心中不忿,說:「既召我等來,卻又不容我等遽進,裴公是何意思?若不必我等相援,乃可退去……」
李矩年歲較長,進入官僚系統時間也比較久一些,對於權威的認同感自然比魏該要強,他苦笑搖頭:「不可。我等雖受祖公轄制,可不必從裴公之命,但他終究貴為侍中、儀同三司,既有命,又焉敢不遵?且從其言,暫駐華陰,歇幾日再看吧。」轉過頭去問盧志父,說我們糧草帶的不多,你華陰一縣可能資供啊?
盧志父拱手道:「末吏已整備酒食,以款待幾位將軍。華陰糧不甚多,然供應貴軍半月之需,綽綽有餘。」李矩說好吧,那我們就等半個月,半個月後若還沒有進軍的命令,我們就不等啦,乾脆撤兵算了。
結果還不到十天,盧志父便帶著裴該的傳令兵來到司州營壘,稟報李矩、魏該,說:「裴公有令,說劉曜不能克大荔,行將北遁,是其氣已為我所奪也。當此際,貴軍正好北渡,以薄胡軍側背。」
李矩雖然駐軍華陰,但並不是兩耳不聞渭北事的,他也多次派人秘密前往大荔附近探查,知道大荔城確實防守得很嚴密,胡軍攻了半個多月,竟然連城壕都沒能填平……既然如此,說劉曜打算閃人,可能性很大啊。當即喜道:「既有裴公之命,我等明日便攻渭汭——還請盧令整備船隻,助我北渡。」
從大荔城南門出來,渡過北洛水,再渡過渭水,抵達華陰,也不過五十多里路程而已,快馬不用一日,命令便可傳至司州軍中;然後司州軍準備準備,發兵北渡,估計也得一天左右。所以裴該是掐准了日子的,這才答應劉曜三日後城前相見。
渭汭對面,是由胡將呼延瑜統率的五千兵馬,受命來封堵渡口,防備司州援軍進入馮翊。前一日晚間,呼延瑜也接到了退兵命令,於是整理行裝——其實他來了沒幾天,營壘尚未完全,也沒什麼可收拾的——等到天明,便待北歸。只是天剛放亮,胡軍尚未啟程,忽見渭水上無數船隻破浪而來。呼延瑜一開始並不在意,招呼士卒:「且先擊退晉人,我等再行不遲。」
因為他在渭汭駐紮的這幾天,經常會有船隻從南岸航來,朝岸上放箭,騷擾自軍陣營——全都是盧志父麾下臨時招募的華陰兵,數量不多,也就五六百人而已。
呼延瑜受命防止晉人北渡,盧志父同樣受命防止胡軍從渭汭南渡,但他兵馬雖少,卻有華陰城池為憑,又來得比較早,準備充分,通過梁肅相助,搜集了不少的船隻——基本上來說,在大荔以東直到黃河拐彎處,就沒給胡軍留下一條船來,這也是胡軍曾經嘗試突破渭汭,卻未能成功的重要原因。
胡軍南渡的嘗試,還是在劉曜來攻之初,遣將率數千人,欲自渭汭而下弘農,結果因為找不到船,反被盧志父放舟騷擾,未能建功。其後大荔城下之戰,胡軍屢屢受挫,接著東門外大營還被端了,劉曜實在沒有精力和信心開闢第二戰場,也就把那支部隊主動撤了回去。然後此番再遣呼延瑜來,主要目的只是防守,而不再圖謀進攻了。
盧志父對此自然並不清楚,見對岸又有胡軍到來,便即屢屢放舟前去騷擾,以攻代守,防止胡軍南渡。其實他完全不用怕,華陰境內還有司州軍七千之眾呢,但裴該既然賦予他守備華陰的重任,能夠自己解決問題,總比再向李矩、魏該求救為好啊。
華陰的船隊幾乎每天都要往北岸放個一兩次,時間不定,或晨或午,甚至於臨近黃昏,呼延瑜都司空見慣了。故此並不以為意,只遣弓箭守列陣於渭河北岸,準備與晉船對射。
可是才一交兵,就覺得情況不對啊,晉船上飛來的箭矢較從前多了一倍還不止;並且原本船隻並不攏岸,對射一陣,便即颺去,這回卻冒著己軍的箭雨,頑強前行,眼看著就要靠近北岸了。呼延瑜這才意識到不妙,急忙出營觀看,只見晉船上儘是司州軍的旗幟,正中一面,上書:「冠軍將軍河南尹李。」
呼延瑜急忙調動步騎兵結陣抵禦,心說怎麼這麼巧啊,我才剛要走,晉人的援軍就到了——他可不知道裴該是掐著時間點下令的,而李矩、魏該蟄伏華陰將近十日,人心思戰,所以才一大早就不管不顧發起了進攻——就此慢了一拍,司州軍的幾條船隻已經靠上了北岸,一將手執長刀縱躍而登,奮勇殺散胡軍弓箭手,正是原「乞活」驍將馮龍。
實話說,敵前登岸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,倘若呼延瑜嚴加防範,既沒打算走,也沒誤以為晉人只是騷擾,司州軍未必能夠那麼快便即衝上北岸來。
呼延瑜眼瞧著晉軍來勢洶洶,知道很難再將其封堵在渭水之中了,只得勒束部眾緩緩後退,依靠從前的營壘禦敵,同時急遣快馬趕往大荔城北,去向劉曜稟報。劉曜聞報,不禁吃了一驚,就問曹恂:「何以晉人援軍,此時急至?」這是巧合嗎?這不大象是巧合吧……
曹恂回答說:「若為索綝、麴允兵馬,還則罷了,既是司州祖逖所部,必然悍勇,恐怕呼延瑜難以抵禦。為今之計,只得暫緩撤兵,急命城東呼延實往救,而大王當另調兵馬,前拒城東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