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8頁
然而祖楚重卻冷笑一聲:「我雖不能殺汝,卻自有可以殺汝之人!」當即下令把夏侯承繩捆索綁,上了檻車,押向東去,趁機吞併了夏侯承所率的數千兗州兵。
然而祖濟卻也並未繼續東進,而只是駐兵於燕縣及其東面的瓦亭,構築工事,修繕城防,以備羯軍來侵。不過兩三日,石勒便即率部抵達,先遣大將吳豫猛攻瓦亭,兩日後即將壁壘攻破。晉軍殘部退入燕縣。
石勒進至燕縣城下,卻不發起進攻,似有所待。果然又兩日後,忽然大股羯軍從北方的棘津而下延津——乃是逯明、李寒所部前鋒——作勢兜抄燕縣之後。祖濟見狀,不禁慨嘆道:「是其時矣。」及時放棄燕縣,退入司州境內。
幾乎同時,晉朝的增援大軍,終於姍姍來遲,抵達了滎陽。
滎陽以東,多是平原地形,只有別濟等數條黃河支流,勉強分割戰場;而在滎陽以西,則是群山聳峙,並有名隘成皋,拱護洛陽的東側。也就是說,若被羯軍突破滎陽,進至成皋關下,晉方便再無對戰之力,而唯有採取守勢了。趙軍若破成皋,輕騎一日夜可抵洛陽城下,即便司馬鄴不棄城而逃,也必引起朝野間莫大的恐慌與混亂,那麼石勒、張敬就基本上可以算是達成戰略目的了。
對於晉人來說,最好的對趙戰場,是在河北,其次兗州,若將敵軍放入司州,威脅成皋,那是相當不利的。因而新任中軍統帥,也即中領軍、持節許柳率領大軍進入滎陽城,擂鼓聚將,商議對策之時,首先就遭到了左軍將軍張平和右軍將軍樊雅的當面頂撞。
張平、樊雅都是豫州土豪出身,因歸投祖逖而名列高位,和祖逖部曲出身的馮鐵、跟從起兵的衛策等人不同,更非祖渙、祖濟等祖氏子侄輩,對於整個祖家軍集體,多少有些疏離感。他們唯服祖逖,即便對於祖逖初起兵時便倚為腹心的長史張敞都不肯屈節,遑論最近幾年才升為軍司馬的許柳呢?
樊雅首先就說了:「因為驃騎大將軍病重,而朝中大老不懂軍事,導致應對遲緩,厭次陷落,邵將軍遇難,尤有可說。然而領軍既荷重任,率領我等東出御賊,為何卻一日只行二十餘里,全不顧兵貴神速的古訓,遂使羯賊踐踏兗州啊?事已至此,便當急前當之,御賊於司州之外,又何以入滎陽城,不前守卷縣、陽武呢?」
許柳解釋道:「大軍未發,而糧秣當先行。今我方受命,點兵出征,四方糧秣未能盡籌,被迫隨之於後,當此時又豈敢急進啊?萬一與敵遭遇,而糧秣不能繼至,豈非危殆?」
張平質問道:「早有信報傳至洛陽,羯賊秋後必當大舉,即便不攻厭次,也必殺向河內,領軍本為驃騎將軍府司馬,負責統籌糧秣、物資,何以不早作謀劃,而要臨時籌集?即便司馬亦不能勝任,遑論中領軍?!」
所言咄咄逼人,許柳倒是也不生氣,還耐心解釋說:「為驃騎大將軍病重,我為其婿,理當親奉榻前,於軍務確有疏失,我之過也。然而朝廷既命我為中領軍,並持節,使督率七軍五校,卿等自當謹奉軍令。今唯議論軍事,不必涉及其它。」
張平一撇嘴,說:「若論軍事,我以為應當即刻出城,繼續東向,會合祖後軍(祖濟),禦敵於陽武以東。不當於此城內,多作耽擱。」
許柳搖頭道:「陽武、卷縣,城池卑小,難容大軍,而若於野外與羯賊正面對決,彼勢正盛,不易當也。且若逼賊急,彼乃召河內之軍自扈亭南渡,掩襲我後,威脅成皋,則局勢危殆。
「故我意即使祖後軍守陽武,再遣一將去守卷縣,與滎陽呈犄角之勢。而我在滎陽,亦分兵守厘城、隴城、管城,是大城之內,再套小城,大壘之內,再設小壘,層層布防,使羯賊不能遽下。且候其朝銳已失,可嘗試別出遊騎南自博浪長沙間,抄掠其後。若羯賊不召河內軍來,必為我所破;若其再召河內軍來,則李將軍(李矩)可以趁機盡復河內——卿等以為,此計可售否?」
樊雅撇嘴道:「純屬一廂情願,痴人妄談……領軍固守滎陽不動,唯示我軍之怯。還是說,其實怯在領軍,不敢與羯賊正面相抗啊?」
許柳正色道:「將軍慎言,須知軍法不容情。」頓了一頓,又說:「實言相告,此番謀劃,非我所為,乃臨行前驃騎大將軍親授機宜……」
張平「哈哈」大笑道:「領軍撒得好大謊,乃以祖公之名,欲制壓我等乎?即便祖公實有此謀,以授領軍,我實言相告,事在人為,若祖公在,此計可售,唯領軍將兵,絕不可成!」因為你沒有祖逖的威望,更沒有他臨陣機變的才能啊!
話音才落,忽聽屏風後一聲痰咳,隨即傳出來一句話語:「卿等既作此想,則此計必然可成,無疑矣!」
張平、樊雅等將聽了,盡皆大驚,隨即一齊伏拜於地。
第六章 一觸即發
其實祖逖的病,在本年夏季的時候就已然大有起色。他本來想即刻出府理事的,卻被其妻許氏和祖渙、許柳等人反覆勸阻,說大人您上回就是這樣,病才好一些,便忙於國事,結果導致反覆,如今總該接受教訓了吧?許柳也說:「軍中事,我可為丈人籌劃。料羯賊欲大舉兵,當在秋後,此際無須煩擾。」
不僅如此,他們還封鎖了祖逖病勢稍緩的消息,以免群臣和諸將借著探病或者恭賀之名,又主動把軍政事務給壓到祖逖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