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甄隨要真敢這麼幹,裴該哪怕抹著眼淚,也得讓他給陳安抵命,否則軍中法紀何存?他還怎麼約束部下,怎麼懷撫降者?
陳安倒也是真心服了甄隨,心說即便在戰陣之上,我刀矛齊出,也頂多跟他打個平手,而若拖得時間久了,勝算還會越來越渺茫。人有大個子,又有大力氣,再加武藝精熟,你真是不服不行啊。
他卻沒想過,倘若二人是馬戰,估計甄隨二十合內必敗……不過甄隨也不會舍長就短,去跟陳安馬戰就是了。
既已心服,陳安的姿態就變得謙恭起來,裴嶷也一改起初的倨傲,對他好言撫慰。不過具體怎麼處置此人,還得等裴該回來再說,先安排住處,讓陳安在冀城安心等待——「若無耽擱,大司馬月余便歸。」
可是隨即就傳來了南路軍遇挫的消息……
……
裴該遣王澤、熊悌之率萬眾南下,進討楊難敵,大軍自祁山、嶓冢山間出,經始昌而直下仇池。
仇池國、仇池氐之所以得名,是因其統治中心在仇池山之故。仇池山在武都郡北,三面環水,一面峭壁,地勢極其險峻。楊難敵本是為了防堵河池的兄弟楊堅頭,這才屯兵下辯,當聽說官軍自北面來攻,急忙親歸仇池山,指揮防禦。
他在山前密布堡壘,利用西漢水轉運物資。王澤等進至山下,遣人招降,見楊難敵不答,便即排布陣列,發動攻擊。一開始進展還算順利,連破山前七壘,逼得楊難敵退至山上,但其後想要攻山就很困難了,旬日之間,死傷數百人,卻幾乎寸步難前……
第三十八章 罵陣
王澤、熊悌之攻仇池山不下,便派人循小路繞過山去,前往聯絡河池城的楊堅頭和宕昌的梁懃,要他們發兵合圍仇池山。楊堅頭匆匆率軍趕來,卻為下辯守軍所阻,難以克城。
其實楊難敵在下辯留人不多,但關鍵是楊堅頭所部戰鬥力極其有限,他本人的指揮能力也只平平,因而即便有千餘裴軍相助,短期內還是拿敵人沒辦法。
梁懃倒是領著宕昌羌兵順利抵達仇池山西麓,於路劫掠氐眾,所獲甚豐。然而山勢頗廣,光靠這兩部兵馬根本圍不住,且楊氏父子積聚多年,仇池山上食水、物資都不缺乏,想要靠圍困使其自亂的目的也很難達成。
倒是楊難敵,利用地形熟悉的長處,多次派小部隊下山騷擾,導致攻軍士氣日挫,梁懃還一時疏忽,吃過一次不小的敗仗,被斬殺百餘人,被迫後退三十里另立營盤。於是他派人去聯絡王澤和熊悌之,說仇池山難取,不如放寬鬆點兒條件,勸說楊難敵投降為好啊。
楊難敵倒是也在包圍戰中,開出了自己的條件,他說願意歸附裴大司馬,只求保留征西將軍的頭銜,許其在仇池和下辯續領部眾。然而仇池氐勢頗大,半個武都郡都是他們楊家兄弟的,且還身居要衝,隔斷了宕昌等部和關中聯絡的通途,裴該怎麼可能允許這樣一股勢力繼續安居於臥榻之側呢?來時給開的條件,就是要楊難敵下山歸降,並且拆分其部,始可饒他性命……
所以對於楊難敵開出來的條件,以及梁懃的建議,王澤等人是不可能接受的,只得遣使北向冀城,通報戰況,請求增援。
使者來到冀城,甄隨聽得消息,不禁大喜,說:「楊難敵那廝鳥,果然只有老爺才能殺得!」當即跑去向裴嶷請戰。裴嶷本待不允,甄隨卻道:「我前日也在大都督駕前說過,山地交鋒,軍中以我為最強,則長史不發援兵還則罷了,若要增援王澤等,非用甄某不可。且甄某前在河池,為楊難敵所圍,此仇不報,不是君子!大都督也曾說來,哀兵必勝,則我懷恨而去,必然建功!」
裴嶷心說你還是老老實實講大白話為好,亂用成語,十句裡面難得有一句到位的……沉吟道:「自當報於明公,候其裁斷……」
甄隨一昂頭,反詰道:「長史既為留守,自可負起增援南路的責任,何必再報大都督?也不知大都督到未到得榆中,這一來一回,耽擱時日,倘若王澤等軍敗又如何處啊?彼等久圍仇池山不克,士氣必墮,若楊難敵趁勢下山突襲,王澤還罷了,只恐那老熊怯懦無能,多半要逃……長史切勿猶豫,貽誤事機,還是趕緊給我下令吧!」
裴嶷也不得不承認,甄隨所言有理,於是便問:「既如此,將軍欲率多少兵馬前往增援?」
甄隨笑道:「王澤等不能克仇池,並非兵不精、卒不廣,純屬彼等無謀所致。故此我也不必統領大軍前往,止選本部精銳五百,乘馬疾行,三日可至山下。」
裴嶷最終無奈應允,甄隨便於當日率部離開冀城,果然不到三日,便來到仇池山下,與王澤、熊悌之會合。二將盡皆不快,心說裴長史你派誰來不好,偏偏派了這個蠻子。在二將想來,甄隨這廝如今身任「中軍佐」,品位比咱們都高,加上脾氣狂躁、倨傲,我等被迫要聽命於他,這以後的日子可必然難過啊……
果然甄隨一到軍中,便即嘲諷二將,說:「區區小山,有何難攻,汝等竟接連三月都不能克……」
王澤忙道:「哪有三月?若三月便當過年矣……我等來此攻山,前後也不過月余時光罷了。」
甄隨撇嘴道:「便月余也多。倘是老爺來攻,無須十日,必要取下那楊難敵的狗頭!」
熊悌之激將道:「甄軍佐之勇,軍中誰人不知啊?既雲十日克山,想來已有成算。但若十日不能克,又如何說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