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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他還在這裡鬱悶,城上胡人卻只有更感驚駭恐懼,急報劉曜,說晉人來了,其勢不下萬數。劉岳請令,出城與戰,卻被台產、羊彝等人給死死攔住,說如今城內人心未定,軍士疲憊,實在只宜堅守,不宜對陣哪。

    其實羊彝基本上已經被嚇破了膽,即在劉曜面前連連搓手,說:「甄隨已至,而上黨公未到,這可如何是好啊?」劉岳冷笑道:「即便石虎將兵來,是與晉人對戰,還是趁機襲奪平陽,恐怕也還在未知之數。」

    台產說了,咱們如今欠缺的就是穩定局勢、徐徐積聚的時間,只要給咱們幾個月的時間,以平陽郡的富庶、人口繁密——此前胡人便多次從河南、河內等地擄掠晉人,以充實平陽腹心——大可重整旗鼓,如今則……

    「還當謀劃良策,先退晉人,再御羯軍。」

    劉曜說我也希望如此啊,但計從何出呢?

    羊彝大著膽子建議道:「曩昔勾踐有會稽之恥,漢高有平城之敗,則含羞忍辱,未必不是英雄,臥薪嘗膽,終有重振的一日……」

    劉岳說你這都是廢話,以咱們如今的狀況,又能夠拿出什麼條件來換取甄隨退兵呢?難道說把平陽周邊幾個縣,比方說襄陵、楊縣、北屈等割讓給他?那不是更增其勢,而且晉人旦夕可至平陽城下嗎?  

    羊彝試探著說:「何妨暫時向晉稱臣,以退晉師……」

    劉景一直跟旁邊兒捻著鬍鬚不說話——因為他也沒啥好主意——聞言大怒道:「容叔住口!若想對晉稱臣,除非自降為王爵,不但等同於拋棄了光文皇帝與先帝之偉業,抑且既去帝號,再難勒束石氏叔侄,豈非自蹈死地麼?世間又豈有二帝相君臣之理啊?!」

    倘若裴該在此,聞聽此言,一定會撇嘴吧——胡奴也未免太死板了,誰說皇帝不能向人稱臣?殊不知後世有個姓石的,那才叫創意無限……

    正在計議不決,城上又來報,說那甄隨於城壁前高聲叫罵,笑我皇漢無人,說要麼出城與戰,要麼開門投降,這數萬之眾閉城而不敢出,難道是……

    「甄隨如何言講,汝且老實複述,不必諱飾。」

    「甄隨道:難道是城中男子全都死光了,只剩下一群婦人了不成麼?婦人正好,老爺體格甚佳,可先送幾名劉聰的妃子出來,睡給汝等看……」

    劉曜不禁冷笑道:「這蠻子徒逞口舌之利,必是不敢攻城。」

    ——甄隨說錯話了,他提什麼劉聰的妃子啊,倘若提劉曜的老娘、媳婦兒,估計罵戰效果要好得多。

    台產道:「甄隨見我城高堞密,防備森嚴,本便不敢輕率來攻。但恐他只是前軍,晉人增援將陸續抵達,尤其若等裴該自長安,或祖逖自洛陽來,則平陽城斷然難守!」  

    劉曜百般籌謀無策,最終只得遣快馬前往襄陵,要右車騎將軍王騰速速將兵來援。

    王騰自然早就已經收到了呼延實的書信,知道劉粲已死,不禁放聲大哭。但他終究不象喬泰,未懷死志,只得上奏表態,願意尊奉新君劉恆。等接到劉曜的指令,王騰不敢怠慢,急忙點集城中兵馬,約三千之數,匆匆渡汾來援平陽。

    甄隨如裴該所言,把探馬撒出去很遠,因而早便得報,當即轉向汾水岸邊,以堵截王騰。劉岳趁機開城殺出,與王騰前後夾擊,甄隨見不能敵,被迫且戰且退。王騰渡過汾水後,率軍急追,卻被甄隨殺了一個回馬槍,即於陣前刺傷王騰,其軍大潰。劉岳見狀,急忙來救,保護著王騰逃回了平陽城中。

    這一場仗,廝殺了大概半天時間,胡軍投入戰場的超過萬人,乃是晉軍的兩倍,但最終仍舊狼狽而歸。王騰、劉岳稟報劉曜,說由今日之戰可以看出幾點問題:一,晉軍實不足萬;二,甄隨非但悍勇,且其進退趨避,將兵亦頗有章法。

    但最重要的是第三點,兩倍的兵馬與晉人野戰,竟然占不到絲毫便宜,最終計點傷亡數字,可能比晉人還要多得多……王騰乃道:「晉寇挾勝而來,其氣甚銳,其勢不可當,便我軍極盛時,也不過將將拮抗而已。而今屢經喪敗,又逢天子、皇……先帝駕崩、劉粲授首之時,軍心動搖,士氣靡沮,哪怕全師而出,恐怕都不是甄隨的對手啊……」  

    第五十六章 條件優厚

    劉岳、王騰敗歸城內,王騰即對劉曜言講,說以咱們如今的軍心士氣,再多兵馬也沒用,肯定不是晉人的對手。

    羊彝在旁邊插嘴,道我怎麼說來著,打不過啊,就不應該出城與戰。

    王騰厭惡地瞥了他一眼,隨即便道:「於今之計,唯有堅守不戰,並催促四方勤王兵馬來合了。」

    所說「四方勤王兵馬」,其實平陽郡內殘餘幾縣,統共也湊不出五千裝備低劣、素質堪虞的鄉卒出來了;上黨的蘷安隔著崇山峻岭,十天半月的肯定趕不到;因此平陽城能夠寄予希望的,恐怕就只剩下了一個石虎。

    王騰對劉曜說,即便明知道是飲鴆止渴,無可奈何,亦只能去央告石虎。劉曜萬般無耐,即請太尉范隆銜命而出,再去催促石虎,同時派尚書曹恂出城去與甄隨相商——你要怎麼才肯退兵,開個條件出來吧。

    當然啦,這邊都想不出什麼合適的條件來,估計甄蠻子所開的口,胡漢君臣必然難以接受,此舉主要是為了拖延時間,且慢晉人之心。

    曹恂乃是劉曜的故交,原本倚若股肱,言聽計從,但自從劉均到來之後,嫉妒曹徇,多次在劉曜面前說他壞話,使得劉、曹之間日益疏遠。到而今曹恂難免積薪之嘆,劉均雖死,卻連羊彝、台產都爬自己前頭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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