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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想王貢還沒動身,突然有哨探來報,說一行七八人前來拜見營督。謝風瞥一眼王貢,心說曹嶷那麼識相,搶先派人過來了麼?倒省得王先生你多跑一趟啦。
當即召喚此行首領入帳,定睛一瞧,是個士人打扮。王貢問道:「汝可是廣固王將軍遣來的麼?姓甚名誰,任何職司?」
對方聞言微微一愕,隨即躬身答道:「非也,小人徐瑋,乃奉掖令之命,前來拜見將軍。」
第五章 勢如破竹
天子口諭,尚書草詔,相國核准、用印,是年十月,漢國以皇太弟劉乂為行軍元帥,御史大夫陳元達、金紫光祿大夫王延、前太尉范隆、前大司馬劉丹為將,發精騎六萬,號稱二十萬,離開都城平陽,南下抵禦北伐的晉師。
詔命送至東宮,劉乂拜伏領命,然後瞧瞧從征名單,他就有點兒迷糊……四名副將當中,只有劉丹一人是匈奴族將領,其他三個都是中國人,而且純屬文士,范隆雖勉強有過從征經驗,也從來沒打過勝仗——我第一回上戰場,你不得多派幾名沙場宿將輔佐啊,派一票官僚來能有蛋用?
隔了幾天,劉乂前往校場點檢士卒,這下子徹底出離憤怒了。
號稱給他六萬精騎,其實匈奴本部騎兵只有不到三千人而已,其餘各族的步卒兩萬餘,多是些老弱之輩,小的還不到自己肩膀高,老的連鬍子都全白了……最可惡是另調三萬氐、羌從騎,那都是按其各部總人口算的,真正能夠帶上戰場的估計連兩成還不到……
劉乂急派自己的東宮太傅崔瑋前去相國府提出抗議,劉粲卻連見都不見,只命靳准出來敷衍,說太宰劉易和大司空呼延晏要率匈奴兵防堵北方的劉琨南下,皇城宿衛自不可動,新設十七營(輔漢,都護,中軍,上軍,輔軍,鎮、衛京,前、後、左、右、上、下軍,輔國,冠軍,龍驤,武牙)也必須留鎮京師,根本就不可能派給你啊。兵就這麼多了,愛用不用——難道皇太弟打算抗旨不遵麼?
崔瑋怒氣沖沖地空手而回,便與同僚太師盧志、太保許遐一起求見劉乂,說:「南軍號稱十四萬,料也不過五六萬而已,若真出六萬精兵與殿下,即無宿將,亦不難摧破之。但相國所與,竟然只有這點點老弱殘兵……且不按例與殿下都督中外諸軍事的名號,卻生造什麼『行軍元帥』銜出來,恐怕難以調動沿途兵馬……此意分明欲害殿下!」
隨即三人就勸說道:「往昔主上以殿下為皇太弟,不過是借殿下的聲望,以安眾心罷了,其實屬意晉王(劉粲)久矣。相國之位,自從魏武以來,便非人臣當居之官,主上本發明詔,置之以為贈官,如今卻又突然授予晉王,使晉王的威儀超邁了東宮,復置太宰、大將軍及諸王之營(宿衛十七營都以劉聰諸子為將)為其羽翼,則殿下之不得立,其意甚明了!
「若僅僅不得立還則罷了,只怕不測之禍就在眼前,殿下應當早為之備。如今諸王年齒尚幼,十七營之兵可以輕易奪取;相國輕佻,遣一刺客便可取其性命;大將軍(劉聰子渤海王劉敷)每日出城弋獵,其營也可襲而有也。只要殿下有意,則兩萬精兵立時可得,便即擂鼓以攻雲龍門,宿衛之士孰敢不倒戈相迎?大司馬(劉曜)在外,不足為慮也。」
然而劉乂卻下不定發動政變的決心,沉吟良久,最終還是斥退了崔瑋等人,召陳元達等四名副將前來商議。前太尉范隆不禁苦笑道:「我等皆與相國有隙,且曾上奏請罷靳准等,勿使中官干政,相國此舉,是欲將我等一網打盡吧。」御史大夫陳元達可算是胡漢朝第一的諍臣,當場怒不可遏,直接命車入宮,要去向劉聰告狀,卻意料之中地被王沈、宣懷等人攔阻在了殿門之外,饒是他喊啞了嗓子,終究於事無補。
陳元達黯然而歸,眾皆沮喪,最終還是前大司馬劉丹發話了:「主上為群小所蔽,困居深宮,軍國事一以委之大單于,而大單于欲取殿下自代之心……嘿嘿,所謂『路人皆知』。大單于此舉,分明欲坑陷殿下……」
陳元達氣哼哼地插嘴道:「賊勢方熾,此際但謀私利,敗壞國事,難道這社稷只是陛下與殿下二人的社稷,而非他劉氏所共有嗎?一旦社稷傾危,他便做成了天子,又有何面目去祭拜光文皇帝(劉淵)?!」
劉丹擺擺手:「即便殿下出征失利,倒也未必會危及社稷——大單于之意,分明是欲殿下為他先當敵強,他再乘其疲敝,一舉破賊立功。」隨即望向劉乂:「殿下,若是因此而抗命不遵,大單于必然譖於主上,恐怕不測之禍就在眼前。若聽命從征,或許倒還有一線的希望……」
劉乂拱手問道:「還請阿叔教我。」
劉丹命人取來地圖,對劉乂說:「今所撥付三千本族兵,及東宮護衛與老夫麾下健兒,可五千軍;許氐、羌各部以重賞,亦可得五千精銳。若據險而守,等閒南軍也不能遽破。然而……當面之敵為祖逖,前此先後敗大司空(呼延晏)與大單于,斬綦毋達,實為勁敵,即便老夫遇之,恐怕也無勝算……」
范隆提議說:「洛陽已為始安王燒作白地,取之無益,南人想要,便讓彼等拿去好了。我軍不防進屯於東垣,依大河為阻,南人若欲北來,便可擊之半渡,若西去增援關中,我軍便濟河以撓其背,斷其運路……」
劉乂聽得連連頷首,劉丹卻搖搖頭,一臉的不以為然:「殿下若不渡河,而止於東垣拒守,恐怕正中大單于的下懷——他可以逗留不進的罪名,遣中使至軍中,即奪殿下兵權,押歸平陽,則殿下聲望必墮,儲位必移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