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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起來除了拍杆之外,還必須新「發明」些水戰利器出來。
於是裴該便命諸臣退下,唯留楊清,對他說:「朕思水上破敵之策……卿且為朕召彭子勤來……」
彭曉彭子勤,目前從屬於兵部,為武庫司從六品員外郎——員外郎指各司與副官平級的定額外吏員——一直呆在絳邑附近的秘密基地搞研究。通過此前的一系列戰事,已經證明虎蹲炮威力有限,無須大規模裝備,而大銅炮又不便於運用,所以彭曉的主要任務,仍舊是改良火藥。
絳邑附近的秘密基地,知道的人不多,楊清久在兵部,自然是清楚的,而張敞初任尚書不久,就未必明晰了,故而裴該才讓楊清秘密下令,召彭曉歸洛,以便自己面授機宜。裴該的想法倒也很簡單,銅炮不是因為過於沉重,后座力也大,所以不便陸戰嗎?那若搬上樓船,用於水戰呢?
拍杆從來都是建在樓船中部的,一船一桿,不可能多樹,而且用人既多,一桿拍罷,重新扯起,再發起碼得好幾分鐘的時間。但火炮卻可設置在兩側船舷,雖然發射速度同樣緩慢,總可以多設幾門,輪流施放啊;至於射擊精度堪虞,反正拍杆的精度照樣很差……
我若是能夠提前造出炮艦來,則三艦橫江,就有望阻擋百舟千帆——是不是能夠如設想般簡單、好用呢?那便只有交給彭曉去嘗試啦,希望他能夠不負朕望。
實話說,以彭曉本人的貢獻,官升四品,得封侯、伯都是足夠的,只可惜那傢伙品性不端,還時常掉鏈子……倘若此番能夠成功造出炮船來,裴該也願意給他再升一兩級,讓他將來可以風風光光地返歸江南,去跟老師葛洪炫耀。
……
甄隨既入滇池,並沒有在寧州停留太長時間,因為以他的能力,是不可能擔負方面軍政重任的,此來既然無仗可打,也就只剩下受降一樁差事了。
遵照陶侃的囑託——那也是陶侃受裴該所命——仍拜王遜為寧州刺史,並封成德縣侯,其下諸將吏,一同舊命。然而王邵伯卻不肯接受,他希望能夠返回中朝去,或者乾脆告老還鄉——南中這地方,我可實在是呆夠了。
——王遜本籍魏興郡,倒是已經被陶侃、楊虎給打下來了,想回鄉很簡單。
這也在意料之中,甄隨乃將陶侃的親筆書信,遞於王遜——若要他自己開口,他可不知道該怎麼勸說才是。陶士行在信中說,知道邵伯你久牧邊荒,必然思念桑梓,但朝廷方滅巴氐而收南中,倉促間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繼任人選來,還望邵伯再為國事操勞一段時間吧。他說天子已然承諾,且再一任(三年),必召邵伯還都,到時候進位三品,爵封縣公!
王遜沒辦法,只得答應暫且留任,諸將吏亦喜——這個使君咱們伺候慣了啦,當然以不走為好啦。
——然而王遜並未能再任滿一期寧州刺史,兩年之後,他就病死在了滇池,遺命歸葬魏興。
甄隨請王遜整理寧州的地理、官員、戶籍等資料,抄錄副本,上呈朝廷,然後他僅僅呆了不到半個月時間,便即啟程北歸了。表面上是說我膝蓋疼得厲害,不便久居南中濕熱之地,也想回中原去尋訪良醫診治,其實是擔心趕不上攻伐建康之戰。
甄隨雖是南人,但老家在山林之中,還真不怎麼通水戰。他想得很簡單,以為造船嘛,有兩三個月就能搞定了,然後訓練水兵,又須三四個月,最晚今冬,便可乘船沿江而下,直取江陵。既然打算帶兵走這一路,則造船我不必理會,練兵可是一定要在場的,不是自家練出來的兵,終究使得不會順手。
可誰成想急匆匆返回成都,卻聽說陶侃下令在江州建造戰船,才剛召募了人手,調集了物資,建造了工坊,這頭一條船都還沒影兒呢……甄隨乃請前往督造,等到了地方找人一打問,才知道原來船隻這麼難造啊,工序繁多,沒有一年半載的根本造不成。
陳劍病已痊癒,亦從甄隨而至江州,他見工人將造船削下的木片、木屑全都拋入江中,便跑去勸說甄隨,下令嚴禁。甄隨不明所以,陳劍解釋說:「昔王濬在蜀中大造戰船,期以伐吳,碎屑亦蔽江而下,遂為吳建平太守吾彥所查知,上奏吳主,使實建平之防——幸好吳主不從。而今武昌王敦,非昔日吳主孫皓可比啊,倘若因此而遣重兵守備建平,將來我船難下……」
甄隨瞥了他一眼,問道:「小陳汝知道得倒多,是從何處聽說的?」陳劍頗感自豪地回答道:「此天子所教也。」
甄隨雙眉一擰,說:「天子亦常與我等說古,卻從來不曾提起此事,汝才投效多久,如何倒能聽聞啊?」
陳劍不禁有些尷尬,這才老實回答說:「此乃天子曩昔陷身羯營時,說與支屈六知道,末將隨支屈六為將,他閒來無事,轉述一些……」
甄隨不禁惱怒,說:「天子好偏心,這種事,寧可說與羯將,不肯說與老爺!」
——倘若裴該在場聽聞,必定會啐他一臉:「呸,朕一肚子的古事,都要說與汝聽,汝還有空去打仗麼?且朕又不是職業說書人……」
隨即甄隨便道:「既然如此,小陳汝去傳某將令,嚴禁拋棄木屑入江吧。」然而陳劍才剛轉過身,卻又被甄隨給叫住了。甄隨手抓鬍鬚,就跟撓貓似的,好一會兒,才笑笑說:「卻也無妨,且由工人吧,以免耽擱了工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