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乃命楊虎兵屯黃金,以待荊州兵。
楊虎去後不久,周訪便至彌留之際,臨終時命書記起草奏書,懇請以女婿陶瞻暫領漢中軍。他還關照周撫、周光道:「道真有乃父士行為恃,天子必信,是故命其領軍。我與陶士行相交莫逆,既死,汝等當以士行為父,目道真為親兄,勿生疑忌,毋相犯也。所可慮者,唯有楊虎,但汝等三人同心,則楊虎不能為惡。」
一代名將周訪周士達就此辭世,享年六十一歲,與原本歷史上相同。
遺命暫不發喪,要等楊虎於黃金擊退了荊州兵,返歸南鄭時,方才得訊。楊虎乃欲入城弔喪,周撫等恐其生亂,不欲接納,陶瞻卻道:「國家方鼎盛,即便楊虎為漢中舊主,頗得人望,又豈敢遽生異心,與中原相抗衡啊?然若我等不納,彼心生疑忌,為求自保,或將鋌而走險——且開城放他進來吧。」
楊虎入城後,就責問陶瞻等人,為何隱秘周訪去世的消息。陶道真道:「為恐將士哀慟,影響軍心,不能全力禦敵之故——絕非疑忌楊君。」楊虎垂淚道:「周公不以降人目我,待我甚厚,我又豈能傷害其子嗣啊?」乃自請率兩營兵出鎮西鄉,以防荊州軍趁喪再來——也避免跟陶、周等人起衝突。
再說周訪的死訊報至洛陽,裴該也頗感哀慟——雖說他跟周訪緣慳一面,從沒有當面打過交道——乃使秘書擬詔,下於樞密,加兩級追贈周士達為元帥、大將軍,復允其子周撫承襲南鄭縣公之爵。
荀闓趁機提出建議,可自中朝命吏,接掌梁州刺史與梁、益都督之職,復遣一軍前往,正式收編漢中軍。裴詵對此提出反對意見,說:「若無外敵,此事可為,既然巴氐尚覬覦在側,荊州王廙又有犯境之舉,則於漢中軍,仍當沿其舊規,鎮之以靜為好。」提議認可周訪的遺奏,准陶瞻接他的位子。
裴嶷道:「陶道真可為梁州刺史,而以漢中太守任付於周道和(周撫)。然陶公昔日亦云,道真非將才,甚至戲謔間將其與趙括相比,說將門而出犬子。則今漢中西有巴賊,東有晉寇,恐怕陶道真不能守——都督之任,朝廷當別授節,命將接掌。」
裴該就問:「周道和如何?」裴嶷道:「年紀太輕,且無遠名……」
陶瞻是陶侃次子,但已經年近四十了;周撫為周訪長子,卻才二十歲出頭。根據風評,周撫剛毅而有父風,但其統軍作戰的才能卻遠不及乃父,而且一直在老爹陰影里活著,就算有些天賦,也還沒能表現出來。
裴該聞言乃笑笑說:「朕亦年輕,初北伐時,也無甚遠名啊。且周士達當世奇才,子不若父,也屬尋常。」於是定策,仍以陶瞻為梁州刺史、梁益都督,但別任漢中太守,而命周撫以少將、旅帥的身份,加任都督府司馬,實際掌握兵權。
因為裴該是了解周撫在原本歷史上的事跡的。周訪死後,他曾一度依附王敦,王敦作亂時從逆,敗後逃亡,遇赦還出,仍遭禁錮;兩年後在王導的援引下得以重新入仕,卻又為後趙將郭敬所欺,被迫放棄襄陽而逃,遭到免官。
這二起二落,使得周道和的名聲很糟糕,好在他年過四旬後,終於得著機會重新證明自己——先隨桓溫西征伐滅成漢,繼而主導平定隗文、范賁、蕭敬文等人的叛亂。其於平蜀前即任巴東監軍、益州刺史,此後長留蜀中,至其去世,號稱鎮蜀三十年,功勳卓著。
所以說,周撫還是知兵且能任事的,雖然跟他老爹沒法比——但你能奢望再出一個周訪嗎?相比之下,陶瞻於史則記載寥寥,那麼既然陶侃說我那兒子文事尚可,武備不行,估計是真不成吧。
關鍵是正如裴詵所言,漢中如今兩面受敵,楊虎又可能蠢蠢欲動,倘若朝廷著急忙慌地換人,甚至於想趁機收編周家軍,反倒容易引發不必要的內部矛盾。故而裴該只打算塞一個漢中太守過去,純文職,協理庶務而已,刺史、都督之任,都暫且交給陶瞻,但讓周撫負主要的軍事方面的責任。
此外自長安調派一營兵力西下,屯於太白山,以便隨時可以經褒斜谷增援漢中。
隨即裴該復召聚舊將,商量怎麼處置高樂的問題。出乎他意料之外的,雖然諸將皆不值高樂,但除了甄隨直截了當地說「那等鳥人,留他何用,自當斬首」外,其他人卻都請求饒過高樂的性命。
好比陸衍就說:「軍敗而逃,致使周公不能定蜀,確乎當正軍法。然聞高將軍所領不過兩千疑兵,則一時疏失,遭受巴賊的突襲而敗,情有可原。還望陛下高抬貴手,念其昔日的功勞……哪怕是苦勞,赦其死罪為好啊。」
勝敗乃是兵家常事,沒有吃一次敗仗就定要斬殺軍將的道理;至於高樂,並無違反軍中死律,殺不殺他都在兩可。裴該之所以徵詢於諸將,就是怕驟斬高樂,或將使其舊日同袍生怨,又未必能夠宣示軍法的嚴明。
於是下詔將高樂褫奪職、爵,甚至於開除軍籍,罷為庶民,趕他回老家去……好吧,他已然遷籍關中了,就讓他返鄉種地去吧。終究為將多年,多少也有點兒積蓄,乃可以富家翁而終老此生。
詔下樞密,王貢聞訊,主動前去拜訪郭默,提醒說:「高樂不可留!」
隨即解釋:「陛下顧念舊情,不忍加誅;而諸將唯恐鳥盡弓藏,今日之高樂,或將為彼等異日之榜樣,是以皆請全其性命。然而高樂雖無能,終究爵為亭侯、職至四品,且昔日領武林營,軍中多其故舊;倘若罷職後心生怨懟,復有不逞之徒挾之造亂,非國家之福也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