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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其實是因為班固為東漢人,要敬避漢明帝劉莊之諱,所以把歷史人物的姓都給改了!

    而且那時候很多材料顯示,就連楚莊王都給改成了楚嚴王,鄭莊公改成鄭嚴公,莊周改成了嚴周,就此而有「老嚴學說」……

    某些避諱,後人給改回來了,有些竟然就此以訛傳訛,流毒千古。比方說為避漢文帝劉恆諱,把恆娥改成常娥,最終又傳成嫦娥;為避漢景帝劉啟諱,把公子啟方改成公子開方;為避漢昭帝劉弗陵諱,把公山弗擾改成公山不狃;為避晉文帝司馬昭諱,把蔡昭姬改成蔡文姬……

    避諱這一禮俗,始於周代——起碼之前無可考證——主要目的自然是明尊卑、別上下,以期維護封建禮法。但就跟後世亂改地名一樣,這事兒也是要付出成本的,並且還可能造成混亂。故而裴該對此並不感冒,儒臣卻反覆勸諫,一定要他「守禮」。

    裴該最終也只得退讓,但是將出《禮記》中「詩書不諱,臨文不諱,廟中不諱」之言,要求大傢伙兒別趁機把古文和史書都給改了吧……好在歷史上以「該」為名之人,貌似不是很多?

    「該」字好說,本意為軍中約法,後引申為完備、包容、廣博,還沒有後世應當之意,也不能作為指代詞,且沒有該欠之意——否則連日常話都不知道「該」怎麼說了!軍中之約的原意,魏晉時就已經不用了,至於完備之意,本來便有個通假字為「賅」——後世本就有「言簡意賅」之語——那麼乾脆連包容、廣博也都轉用「賅」就完啦。  

    好在按禮避名不避字,要不然連「文」、「約」倆字兒都不能用了……這可怎麼改好啊?

    問題是儒臣們還要求敬避先帝之名……裴該之父為裴頠,這字兒少見,無所謂;但其祖父為裴秀、曾祖為裴潛、高祖為裴茂,都是常用字,就很不好改了。東漢時曾避光武帝劉秀諱,改秀為茂,所以秀才就叫茂才;但到了華朝,若如此避世皇帝諱,便犯聖皇帝諱……再找個什麼同義字合適呢?

    以「榮」代「秀」、「茂」?以後乃有「木榮於林」、「百草豐榮」等語嗎?似乎也不大合適吧。裴該就此以詢群臣,飽學宿儒也不能答,才總算把這事兒給按了下去。不過他原本計劃開科舉,試秀才的,估計這詞兒不能再用了……

    裴該隨即吩咐秘書卿郭璞和秘書監胡飛,要他們引經據典,就避諱問題寫一篇論文出來,明其始源,道其不便,以期形成輿論風潮,儘量避免這一禮俗的擴大化。裴嶷等人是不知道,裴該可清楚得很,這避諱問題到唐以後越來越泛濫,搞得是多麼的不堪。

    因為魏晉以來,士人不但避公諱,而且還經常避私諱,到了唐朝,竟然將避私諱都堂而皇之寫進了法律條文裡去。比方說,倘若某人所任職務冒犯了其父、祖之名,就要服一年徒刑——父祖名安者,不得任職於長安;父祖名軍者,不得擔任軍將。甚至於還避同音字,所以詩人李賀因為老爹叫李「晉」素,他就不能去考「進」士……  

    韓愈因此作《諱辯》一文,譏諷道:「若父名仁,子不得為人乎?!」

    宋朝更要命,每個帝王本名要連同音字都避,比方說宋高宗趙構,除構字外,還須避遘、媾、購、彀、句、夠、佝……多達五十五字!這一朝十幾個皇帝下來,你還怎麼落筆寫文章啊?!

    宋代還算是明令避字的,唐代則「無諱訓,聽臣下隨宜代易」。所以有人避李氏先祖李虎之名,改虎為武(虎牢關就此成為了武牢關),有人則改寫為獸,或改寫為豹,或改寫為彪……那特麼還是同一種動物嗎?!

    因此裴該命郭璞等人作文,就申明了幾條原則,除「詩書不諱,臨文不諱,廟中不諱」外,還包括「二名不徧諱,更名不再諱,諱字從政令,明公諱而馳私諱,止諱一字不及同音」,把那些後世泛濫的漏洞儘量全都給堵上了——起碼在我華朝,別搞那麼多有的沒的!

    此外行文地方,張榜明確諱字,以使士民咸知——因為犯帝諱屬於大不敬,法律上真有處罰規定啊!我既然阻止不了這花活兒,也總得宣示臣民,免罹不教而誅之譏吧。

    裴該甚至還在琢磨——要命啊,以前沒想到會有這路事兒,我要不要把兒子裴儉的大號也趕緊給改了呢?

    ……  

    中朝群臣紛論禮儀之事,前線將兵自然毫無所知,而引發這次風潮的魏亥,則坐鎮枋頭,正在頭疼。

    魏亥的主要職責,乃是護守從棘津到枋頭這二十裏運河水路,從枋頭到前線二百多里的陸路,以及兼守內黃、長樂,防備羯軍從側翼騷擾糧道。其任雖然不包括黃河,但冰凌逐水而下,導致河上船運不便,這事兒自然也瞞不過他。魏亥因此擔憂,倘若洛陽方面的糧草不能及時運來,使我接濟不上前線,很可能導致軍事行動的失利啊。

    祖元帥若因此而戰敗,他肯定要回洛陽去向朝廷討說法,然而在此之前,你猜他會不會先斬我塞責?

    再者說了,即便祖元帥不責我,此事也必將引發我軍與朝廷之間的齟齬,一旦因為細事而導致衝突,大河上下,又將成為戰場……別說到時候未必打過得洛中王師,就算打得過我也不想打啊——好不容易改朝換代,使大傢伙對太平有個盼望了,誰願意同朝之臣再起紛爭呢?

    於是也反覆上奏,催促糧運,但很明顯的,從洛陽方面過來的糧船斷絕,糧車數量也不足夠。這一日,魏亥正在營中愁眉不展,忽然得報,說:「樞密省兵部侍郎楊清奉詔來到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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