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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鍵是——「此裴文約究竟何如人也?我不能見他一面,便退兵也不得安心!」
……
箭書射入城中,裴嶷就笑:「劉曜已有怯意也。」裴該點點頭:「劉曜前不能克大荔,後將與虛除相攻,而猶逡巡不去,我破之必矣!」當即吩咐游遐寫信給祖逖,時機已到,可以派兵渡河,來援大荔了。
但是,我要不要答應劉曜的請求,去跟他見上一面呢?
諸將吏多說相見無益,甄隨卻叫:「見便見,怕他何來?」一拱手:「有我護衛都督,必然無事。」
裴嶷和游遐也說不妨一見——「此正明公揚威於胡虜之前,顯名於河西、關隴,機不可失啊。」
於是射回箭書,約定了三日後相見,以及見面的地點、方法。
劉曜接到箭書的時候,天已經快黑了,他正在沉吟,晉人的安排很慎重,想要利用見面的機會發動奇襲拿下裴該來,難度不小,還是別節外生枝了吧。我只求見裴該一面,看看這小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,是真有本事呢,還是僅靠著高名,能夠招攬到一群世所罕見的智謀之士在輔佐他。若能於相見時商定一款對己方有利的和平條約,那就更好不過了。
忽報劉均求見。劉曜估摸著他又是來勸自己退兵的,本待不見,終究多年來推倚甚重,也不便驟然翻臉,只得勉強應允了。然而劉均進來,卻並不提退兵之事,只是說:「臣有一計,或可弱裴該之勢。」
劉曜頗感興趣地把身子往前一湊,道:「子平請說。」
劉均道:「裴該憑其家世,而不能於長安輔政,要北守馮翊,可見其與索綝、梁芬間必有齟齬,或正因為家世顯貴,而不為關西人所容。前彼與祖逖分道合擊,侵我河南,今彼榮升侍中,祖逖卻止得司州刺史,則祖某心中,亦未必無芥蒂……」
劉曜反應很快,忙問:「子平之意,是想使離間之計麼?」
劉均說對——「今日箭書射回,上有裴該圖章,可仿造之,偽作其與石勒之書——聞裴該昔曾為石勒所俘,二人必然熟稔,設有苟且,容易取信於人。可遣人執此書入於河南,而故意為晉人所獲,祖逖見信必疑,或不來救援大荔。」
「然則長安方面呢?」
「如此密書,若有多份,反而啟人疑竇,長安方面不必與也。料祖逖若疑裴該,必將此書獻至長安。」劉均說到這裡,話鋒突然一轉:「然此事非一兩日之功,恐未必能使裴該遽棄大荔之守。且裴該約三日後相見,是有羈縻我之意,其心叵測——我軍還是早早退兵為宜。」
劉曜擺手說好了,我知道了,子平你不必再勸——「偽書之事,則一以勞煩子平謀劃。」
……
三日之後,按照約定,劉曜使諸軍固守營壘,而自將百人——五十名精銳騎兵、五十名重裝步兵——來到大荔東門之前,距離城上兩箭之地,等著裴該出來。
大荔城前曠闊,沒有什麼屏障、遮蔽,所以是不怕胡軍暗中設伏,偷襲裴該的;怕只怕裴該先出城,方便胡軍隨機應變地調動,故此城內回信中才說要劉曜先過來等著。但是一開始說要各帶千人,被劉曜否決了——這裡距離城池太近,若是雙方人數過多,一旦廝殺起來,我軍不易救援,你倒可以隨時調派兵馬出城來助,那我不是太危險了嗎?
還是少帶點兒人吧,人少反而方便落跑。劉曜心說我是久經戰陣、弓馬嫻熟的,總歸比你裴文約強,打不贏難道還跑不掉嗎?
故此只帶百人,其中也包括了劉均。劉均對劉曜說:「裴文約高門世家,必重信諾,固然兵法本詭道也,但既有言在先,他必不敢趁機掩襲大王。昔商鞅設伏而捕公子卬,雖然得勝,天下不齒,秦之無信,由此為始——想裴文約必不肯蹈此覆轍。然大王也不可擅起襲彼之心,免為天下人所笑。」
劉曜點頭說我知道了,那麼乾脆子平你也跟著我,去瞧瞧這裴該究竟是何如人也吧。
然而雖然劉均這麼說,眾將卻大多並不贊同,希望劉曜還是再加強一些自身的警護為好。劉曜說放心吧,我會挑選最精銳的士卒相從的,此外——平先何在?他能力擒伊余,足以擔當我的警衛工作。
就此率兵來至城前,劉均在左,平先在右,各手持大盾以遮護劉曜,身後步騎兵整齊排列。晉人倒也不並不失信,城上一見劉曜出來了,帶著人數並未超出約定,沒讓他多等,當即放下吊橋,打開了城門。
劉曜定睛觀看,只見一員戰將甲冑齊全,跨著高頭大馬,手執三尺竹杖,昂然而出——想必就是裴該裴文約了,看其頜下鬍鬚稀疏,確實年歲不大,但頭盔壓得挺低,瞧不清眼眉。裴該身後,則是兩名戰將,各帶一支人馬,整列而隨。
胡漢方面除劉曜、劉均外,人人都吊起了心,生怕晉人趁勢襲殺出來,直到見到出來的也只有百人,這才舒了一口長氣。但仔細觀瞧,就見那五十名步兵也皆重甲,腰間佩刀,肩負強弩,手執兩丈長矛,裝備竟然比自己這邊兒還要好得多了!
劉曜心說城中果然物資充足啊,徐州兵也果然精銳。再看那五十名騎兵,各著全身甲,同樣負弓執矛,而且竟連馬身上都披著皮鎧——如此重騎,中原所無,只有北方草原上的拓跋鮮卑才有一些……不想徐州軍中,除「涼州大馬」外,尚有如此精騎!劉曜當場就有些慌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