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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著還把張春、楊次供出的數名兵卒、僕役、密探捉來,由張顗押著,親到裴府上去認人——當日是誰夤夜潛出裴府,跑楊府上去送信的哪?可惜眾人所指,均不相同……
裴詵多鬼啊,他怎麼可能在這種細節上掉鏈子?當日送信之人不但是化妝出行的,而且早就送往別處躲藏起來了……
第五十四章 擦屁股
張春、楊次圖謀不軌,就此證據確鑿,板上定釘,然而司馬保仍然不捨得斬殺二人。裴詵和麴允等反覆勸說,司馬保只道:「此事尚且有疑,孤亦不信彼等竟敢謀逆……或是誤會?人頭落地,難以再續,豈可不慎重從事啊?」
裴詵說若不殺張、楊,那朝廷的兵馬又該如何抵禦?
司馬保道:「孤已親筆召陳安往御了。」
麴允道:「陳安雖勇,兵馬卻少,且氐、羌未必敢從之以逆王師……」
司馬保連連點頭,說麴公所言有理——「即命楊韜率五千兵馬,往援陳安可也。」然後擺擺手,說就這麼定了,二位且退下吧,我實在疲乏得緊,還想再去睡個回籠覺……
確實不出麴允所料,陳安在隴城召聚氐、羌,最終卻只有苻突領來了四百多人,余皆不肯從命。終究這不是御外侮,而是打內戰啊,且此前征伐盧水胡的時候,大傢伙兒也都瞧見了朝廷兵馬——主要是「騏驥營」的涼州大馬——如何精良驍勇,那我們吃撐了啊,要跟你陳安去啃鐵板?
你陳安確實是勇,但據聞此番官軍主將乃是武衛將軍甄隨,昔在美陽身先士卒,以寡破眾,把竺恢都給活活地嚇傻了……即便他比你還略有不及,但手下兵多啊,你又怎可能有勝算?
最終陳安只召集起來不到兩千兵馬,即自隴城南下,才走到半道兒,就聽說略陽郡治臨渭已失,只得後退到上邽東面約四十里的谷地之中,扼險立寨。
部下問他:「官軍勢大,且甄隨素有勇名,我軍毫無勝算,將軍何必執意出兵啊?」
陳安答道:「南陽王待我甚厚,若無大王,我早被張春、楊次二賊所害矣!今聞大王已下張、楊於獄,是有悔意,我又豈能不為之效死啊?」頓了一頓,又說:「前日郭將軍(郭默)等來,皆雲甄武衛驍勇,世無匹敵,我亦常嘆不能與之較量。如今既得機會,豈肯放過?候官軍來,我便獨向甄將軍挑戰——若勝,官軍或退;若死,死而無憾;若止敗或為之所俘,我願俯首而降,歸於麾下。」
我沒想真打,就希望能夠跟甄隨單挑一場,比個強弱高低。所以你們不必要擔驚受怕,你們的性命是不至於丟掉的。
駐軍兩日後,楊韜亦率部來援,可是卻左等、右等,卻始終不見官軍出得臨渭,繼續西進……
……
甄隨在猛攻而下臨渭後,之所以不肯繼續西進,按照他原本謀劃的那樣,直抵上邽城下——不足一百里地,一日半便能走到啊——原因其實很簡單:糧秣不足。
想當日甄隨離開蒯城,直入略陽,馬不停蹄,一口氣便殺至臨渭城下。
這裡已經離開了渭水河谷,一望皆為高原,且多山嶺,渭水如劍中劈,兩岸地勢頗為險峻。從蒯城經略陽而至上邽,唯有渭北的這一條道路可走。山間自然也有一些小面積的平原,比方說陳安屯兵所在,也即後世的天水市麥積區,再如上邽城,也即後世的天水市區;而至於略陽城,則建構於山嶺之側,旁依河崖,控扼隴道,真正一夫當關,萬夫莫開。
——所謂司馬保「斷絕隴道」,主要就是在略陽設卡屯兵,不放涼州的貢賦過去,在城前就都給截留了。
司馬保遣部將周庸率三千兵馬守備略陽。甄隨抵達城下,在觀察了地勢之後,也不禁暗中咂舌,心說這城還真不好打咧……「不可莽撞,急摧後軍前來,架械攻城!」
裴該給甄隨派了一隊「工程兵」,把雲梯、砲車等大器械都拆卸了,將關鍵部件裝入十數輛大車,跟隨於後。若要攻城,只須臨時伐木,砍削出幾個不易運輸的大件——比方說砲車的主杆——然後頓飯之間,即可組裝完成。
甄隨心說我軍再強,在如此堅城面前,倘若硬攻,也必損傷慘重,不如等把攻城器械架起來再說吧。
就在這個時候,傳來了秦州兵作亂,自軍後援的一支糧隊也被劫奪的消息。甄隨聽報,先是一愣,隨即竟然仰天大笑起來,顧左右道:「曾聽大都督說過一句話,倒不拽文,實在通俗,是謂——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。」指指自己的鼻子:「這就是在說我呢吧?」
他知道這事兒很快便會鬧大,於是不等裴該下令申斥,先把書記喚來,要他幫忙寫信向大都督謝罪。甄隨關照道:「我怎麼說,汝便怎麼寫,不必拽文,做什麼修辭……」
於是先用一大套空話來自我反省:我是軍隊主將,如今鬧出這種事兒來,我難辭其咎,巴拉巴拉……只能奮勇向前,以求將功折罪。然後話鋒一轉,開始撇清,說我本意是覺得秦州降卒不穩,帶著他們沒法打仗,所以請裴府君(裴開)去勸說胡崧,率部歸往長安,候大都督發落。可是也不知道裴府君怎麼說的,先是胡崧一個人就跑了,接著秦州軍不加整訓便即就道,乃至於捅出了簍子來……
當然啦,命令是我下的,我又是一軍主將,肯定要擔負起一定的責任。我已經深自反省了巴拉巴拉……還請大都督海量寬宏,瞧在我初次擔任主將的份兒上,饒恕了我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