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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懃無奈,只得先將部屬遣返宕昌,並命人將其從妹輿到下辯來。當時男女大防還不如後世那麼嚴密,加之甄隨是蠻子,梁氏兄妹久居羌地,對於中國禮法也不是很講究,因而梁氏一到,梁懃便命她前來拜見甄隨。甄隨上下打量此女,略略皺眉,壓低聲音問梁懃:「汝將令妹誇得地上少有,天仙一般,難道羌中的天仙,便是這般模樣麼?」很明顯他不滿意。
梁懃倒是急於抱上這條粗腿,急忙辯解道:「舍妹雖非國色,肌膚卻白……室內燭火不明,故此將軍所見不確。且……舍妹腰細股圓,乃善生養之體、宜男子之相,於床笫間亦有內媚……」
甄隨斜他一眼,不懷好意地問道:「哦,床笫之間……汝是彼兄,如何得知?」
梁懃明知道牛皮吹破了,好在他腦筋轉得夠快,趕緊給圓——「想當然耳,此乃我梁氏女子世傳之佳處。若非如此,如何得為先帝皇后啊?」
他指的乃是梁蘭璧,梁芬之女、晉懷帝之後,洛陽城陷後生死不明——論起來,梁蘭璧和這宕昌的梁氏兄妹,倒也是同輩。
這句話倒確實打動了甄隨,那蠻子不禁撫掌大笑道:「本只為聘一世家大戶女為妻,不想能得皇后做姨!」
第十四章 大都督有疑心病
甄隨感覺跟梁家這門親事頗說得過——女方雖非天姿國色,比起自己老家那些蠻女來,終究是要白皙、水靈一些的。再者說了,等熄了燈,美醜之間,真能有太大的區別嗎?
於是便跟梁懃商議,說且等大都督令旨下達,我就帶著你們一起返回長安去,然後請大都督主婚,我與令妹完了婚事吧。梁懃自然不勝之喜。
然而隔了沒兩天,裴該令下,任梁懃為武都縣長,即刻上任——那意思,你不必到長安來謁見了——熊悌之守郡,甄隨和王澤等都要率師東歸,以御胡侵。
甄隨立刻喚來梁懃,把裴該的公文遞給他瞧,隨即便道:「不及返歸長安了,可使令妹收拾洗沐,今晚便要成婚!」
梁懃聞言嚇了一大跳,急忙推辭,說這無媒無證,都尚未下聘,怎麼能就舉辦婚禮呢?而即便不管那些俗禮,婚姻大事,也不是一兩天就能準備齊全的呀——「將軍如此操切,得無怕我悔婚麼?將軍乃大司馬心腹,戰功卓著,威震華夏,末吏豈敢……」
甄隨兩眼一瞪,打斷他的話,厲聲道:「我是蠻子,不講那一套,世在武陵,擄得女子當夜便圓房,本乃常事……」梁懃心道時至今日,難道你還當自己是山賊麼?就聽甄隨又說:「汝妹也曾許人,算是二婚,二婚何必排場?」
梁懃堅決不肯讓步,說:「吾妹雖然生於羌中,終是世家之女,婚事豈可輕慢啊?將軍如此行事,非止侮辱舍妹,抑且辱及我梁氏一門了!」
甄隨見勸不聽,只好把梁懃扯到一旁,壓低聲音解釋道:「舅子,休恃汝世家出身,各自心照,分家已久,洛陽梁司徒未必還會允許汝家歸宗。汝若想保全自身,保全一族,保全宕昌,則必須與我結親……」
梁懃道:「我早便承諾與將軍結親了,將軍又何必心急,乃至苦苦相逼?我這便遣人送舍妹往長安去,覓宅暫居,候將軍戰勝歸來,隨時可以成禮……」他心說我還希望你遵守承諾,說動裴大司馬前來主婚呢,那我這做哥的,面子上也有光彩啊。
甄隨撇嘴道:「汝本烏氏梁的分支,說不上有多尊貴,汝妹也非天仙相貌,又是二婚,難道汝以為,我必要與汝家聯姻麼?似汝這般出身,雍、秦兩州多是欲攀附老爺的,我又何必尋到武都來?但揮師平了宕昌,我不信羌中便無姿色超過汝妹之女!」
這分明是威脅了,梁懃不禁觳觫,只得拱手道:「將軍恕罪……然而,將軍何以急於成就婚事啊?若所言有理,末吏必不敢攔阻……」你好歹說個理由出來,也算給我個台階下,如何?
甄隨撇撇嘴,長出一口氣,那意思:你偏要讓我把話給說透了啊……
「舅子,實言相告,若無此番出征事,便與汝妹先定下親事,不急於成禮,也是無妨的。然而……胡寇蟊賊,只要老爺一臨陣,必然望風而逃,一敗塗地……」甄隨最近這幾年接觸的高層多了,學問倒也見長,簡單的成語學會了不少——「說不定大都督便要下令,趁勝揮師,東渡直取平陽!
「然而秦州初定,雍州也不甚安,大都督暫時是離不開的,必歸長安去。則將遣何人率師東渡呢?實言告汝,我自江南即從大都督,久在其側,深知其性,大都督實有疑心病啊,唯恐諸將自擁其眾,不聽調遣,故此每每打散各營重組,又設各級司馬為其耳目……則命一大將總統雄兵,出於數百上千里外,又有大河為阻,訊息難通,大都督如何能夠放心啊?」
梁懃聞言,不禁輕輕打了一個冷戰。就聽甄隨繼續說道:
「故此必命有家室者,留其家人於長安以為人質,大都督才可安心命其統眾。諸營督中有家人老小者不在少數,唯我孤身一人,則若不早早成親,豈能得此重任?
「我此前率軍攻張春,及此番來取仇池,諸將多有煩言,大都督亦頗猶豫,老爺真是費盡唇舌,才能夠獨當一面。我早便料定,今秋胡寇八成要來侵擾關中,此後有無數大仗可打,故此才一見汝面,便言及婚事,即便汝妹不甚美,也肯屈從了。倘若胡寇不來,婚事自可暫緩,今胡寇已至,我又怎敢拖延啊?今夜便要與汝妹成婚,隨即送汝妹往長安去住,我乃可以揮師馮翊,或者竟能東渡去滅胡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