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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封建王朝為了避免地方坐大,從來都有異地任官的制度,除非特殊情況,否則本郡之人不能為本郡之官,得把你調別郡去。因此張節就說了,你若留在武都,那永遠都是羌酋,若想為晉之大臣,打開晉升的通路,就必須得敢於拋棄故土,打爛那些罈罈罐罐。

    梁懃聽了,這才恍然大悟,連聲致謝,就此整束行裝,急奔長安而去。隨即熊悌之亦攜張節等返歸長安,裴該分別召見了這兩撥人。

    經過交談,他認為梁懃不過庸碌之輩——實話說即便把他放回宕昌去,終其一生,也掀不起什麼大亂子來——張節於政事上,倒似乎還有一日之長。因而最後決定,轉任梁懃為略陽郡平襄縣長,命張節繼任為武都縣長。

    梁懃跑甄隨府上,去跟自家從妹見了一面,請她多多寫信給甄隨,幫忙自己說說好話——「我今復歸於晉,是否能夠攀龍附鳳,位至兩千石,全靠妹婿了。」這人沒什麼大志向,能做上郡國守相,或者相應的中朝職位,也就滿足了。

    梁氏勸告道:「阿兄既棄宕昌,還當將族人陸續遷出——不如即往歸本籍烏氏,可得梁司徒為援。」

    梁懃點頭,說我明白的,一旦我在平襄坐穩,自然會遷出族人,並且逐漸割斷和那些羌人的聯繫。

    隨即辭別裴該,直奔略陽而去。可是才剛過了略陽縣,距離平襄還有好幾百里地呢,突然得信——略陽氐亂,正在圍攻平襄縣城!  

    梁懃不禁大驚道:「怎麼我到哪裡,都有氐人作亂哪?!」

    ……

    略陽氐亂,乃是人為煽動起來的,根由就在新任刺史裴粹身上。

    當日裴該召裴粹就任秦州刺史,裴粹時在涼州,名為武威郡守,其實不過張寔的幕賓而已,接到任命,乃先跑去請問張寔。倘在過去,張寔未必肯放人,但他才剛前赴榆中,跟裴該見了一面,雙方言談甚歡,申以盟好,這會兒自然不便拒絕裴該的請求。他只是對裴粹說:「方才得報,胡寇大舉入侵關中,大司馬乃急離冀縣東御,勝負尚且不明。公演若此際南下,恐有兇險,不如稍待些時日……」

    因此裴粹便砌辭敷衍,不肯成行,要一直聽說裴該打贏了,他這才辭別張寔,離開涼州,南下到冀城去跟裴嶷辦交接。

    從兄弟二人久別重逢,懇談了整整三天,裴粹反覆詢問相關裴該的能力、志向、秉性,最重要是實力,裴嶷備悉解說,當然啦,在他嘴裡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壞話,整個兒把裴該誇成了一朵奇葩。裴粹便說了:「秦州地廣人稀,晉戎混居,田土不饒,實為難治……愚弟恐怕難當如此重任啊。」

    裴嶷笑笑說:「我已留雍州強兵為鎮,其實治秦不難。今文約方破胡傾國之卒二十萬,威震西戎,試問誰還膽敢作亂呢?尊兄即歿於是州,公演豈不願紹續兄業,為國家重安隴上麼?」  

    然後壓低一點兒聲音,對裴粹說:「今長安行台,能當秦州之任者,也非鳳毛麟角,然吾獨薦公演,何也?我裴氏若能穩固雍、秦二州,則文約之勢牢固不拔,即昔日季彥公(裴秀)、逸民公(裴頠)在時,家族亦不如今日之烜赫。則為國為家,公演勿辭辛勞啊。」

    裴粹心裡這才有了底,於是等到裴嶷一走,他就開始在秦州實施自己的政策,第一步說起來很簡單,就兩個字——「報仇」。

    裴粹之兄裴苞曾為秦州刺史,先因拒司馬保上隴而遭到攻擊,兵敗後依附賈疋,但等賈疋一死,後台崩塌,司馬保便再次發兵,攻打裴苞,復請涼州張軌發兵南下,終將裴苞殺害。

    但是裴粹並不恨張軌,一則他在涼州,跟張寔關係不錯,自然不便銜恨乃父;二來張軌已經死了呀,人死則恩仇俱滅,那還有什麼可恨的?再者說來,張軌終究只是幫凶,害死自己兄長的主謀,還是司馬保!

    然而司馬保被囚洛陽,裴粹也不可能把手伸那麼長去收拾他,於是將滿腔憤恨,全都傾斜在了司馬保的餘黨頭上。尤其當日裴苞在秦州,敗得如此之速,固然因其將兵無方,更重要的一個原因,則是很多地方土豪都懾於司馬保的藩王之號,紛紛起而響應,反攻裴苞之故。

    裴粹事先打聽清楚了,秦州只有隴西辛氏、李氏,天水趙氏等有限的幾個家族正式依附了裴該——指的是家族中有重要成員出仕長安,並且任職在七品以上——也就是說,這些家族是不可輕動的,而其他家族,便可任由他處置了。  

    關鍵是裴該擊敗司馬保,名義上控制整個秦州,時間還並不長。初擒司馬保之時,多數家族便有依附之意,但隨即胡寇大舉來攻,裴該東歸禦敵,他們便自然而然地縮回了腳步,打算觀望一段時間再看。等到裴該於河橋破胡,消息傳來,許多家族這才堅定了投靠之心,但很可惜,他們遣人到冀城來,所要面對的就不再是裴嶷了,而是心懷怨恨的裴粹。

    隴上本無世家大族,而且多數並不以經學、文藝見長,卻嫻熟弓馬之道,在以司馬氏為首的世族掌權之後,自然會被邊緣化,裴粹相信收拾了他們,是必然不會動搖關中政權,甚至於整個晉朝的根基的。

    於是便開始施以種種手段,對包括隴西彭氏、李氏,天水姜氏、楊氏、秦氏、狄氏、段氏、尹氏,南安龐氏、林氏,略陽李氏,金城邊氏、單氏等等大地主,開始了大肆的反攻、清算。但凡當日司馬保與裴苞相爭之時,沒有旗幟鮮明站在裴苞一邊的,全都難逃裴粹的毒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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