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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中護西戎校尉可簡稱為西戎校尉,主要管理雍、秦二州的外族事務,既名校尉,本是武職,但兼領雍州刺史後,則習慣上改為了文職——故此游遐被拜為西戎校尉,仍然是裹介幘、戴梁冠,做文官裝束。
不過他並非雍州刺史,此職本由麴允兼任,麴忠克敗逃後,尚且空缺——一則裴該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來管理整個雍州,二則雍州七郡,他僅得其半。故此只授游遐西戎校尉職,比二千石,列第四品,也算是越級超擢了。
按照裴該的吩咐,游遐繞過氐、羌諸部,首先來找吐谷渾,這是因為鮮卑慕容部向來與晉室交好,態度恭順,裴嶷又與慕容廆有舊,故此就寫下一封書信,讓游遐遞交給吐谷渾。
雙方見面之後,吐谷渾將游遐讓進大帳,分賓主落座。他沒讓兒子們都擠進來,只留下吐延和慕利延,一左一右陪著自己而已。在命令奴僕端上奶酒來待客後,吐谷渾就開口問了:「未知游校尉是從榆中(金城郡治)、襄武(隴西郡治)還是豲道(南安郡治)來的啊?」
游遐笑著搖搖頭。
吐谷渾雙眼微微一眯:「難道是從上邽來的麼?」
游遐不再打啞謎了,拱手過頂,朝著東方虛揖:「我自長安來。」
吐谷渾聞言,不禁雙睛一亮,身體略略前傾:「難道是晉天子遣校尉前來?」
游遐點頭:「正是奉了天子之命。」
吐谷渾喜出望外,心說竟然連天子都知道了我部,派人千里迢迢前來,想必不會是索求貢賦那麼簡單啦,說不定能夠趁機求得一官半職呢。旁邊兒吐延卻想:天子索貢,必非牛羊——沒道理往那麼遠運送啊——難道是要我出兵相援麼?雖說前不久傳來消息,晉軍擊敗了胡師,但正如父親所言,兩家且不會那麼快便分出最終勝負來哪,必然還有惡仗。若是周邊各郡戰事,說幫忙也就幫忙了,這千里之外的戰爭,哪是那麼容易插足的?父親可別一時頭腦發熱,應允了對方啊!
於是暗中伸手,在案下捅了老爹腰間一下,同時插嘴問道:「我等粗人,不識衣冠尊卑——請教,西戎校尉是什麼官?究竟有多大啊?」
游遐笑笑,回應道:「西戎校尉高過雜號將軍,專設此職以監護雍秦二州鮮卑,與氐、羌等雜胡……」其實他原本職權範圍內是沒有「鮮卑」一說的,因為初設此職時,關西壓根兒就沒有幾個鮮卑人——「凡非晉人,都該我管。」
吐谷渾小小吃了一驚,吐延卻皺眉表示不信:「如此說來,游校尉不是比南陽王司馬保還大麼?焉有此理啊?」
吐谷渾當即抬起手來,給兒子腦袋上來了一巴掌:「南陽大王的名諱,也是汝可說的?!」咱們私下裡怎麼叫他都無所謂,如今當著晉人的面,直呼司馬保之名,你這太不禮貌了吧?隨即向游遐致歉:「小兒粗魯不學,還望游校尉海涵。」
游遐笑笑,說這沒什麼的,然後問吐延:「何以說我竟比南陽王為大?」你這個荒誕的結論究竟是怎麼得出來的呢?
吐延答道:「南陽王是王,各戎部亦皆有王,若諸王都須由西戎校尉管理,則游校尉不是要大過南陽王了麼?」
游遐聞言,不禁「哈哈」大笑,隨即解釋說:「雜胡焉得有王?按我晉律,唯同姓宗室始可封王,異姓不王,彼等不過僭號自稱罷了。唯一的例外,乃拓跋部先渠首猗盧有大功於國,朝廷乃破格封其為代王。然此王亦不當世傳,猗盧既歿,天下之王,唯司馬氏而已……」當然啦,這是指晉朝正式承認的藩王,胡漢及各割據勢力不在其列。
「……且鮮卑、雜胡,即便有侯,亦與我中國之侯,不可同日而語,乃並受我監護,有何可怪呢?」
吐谷渾連連點頭,說對,有理。轉過頭去呵斥兒子:「汝好不曉事,本部之爵,自然與依附之爵不同,難道駑馬配具金鞍,便可與驊騮並馳麼?汝待氐、羌,難道與待我鮮卑人相同不成?」
然後朝游遐拱手,這才請問來意。
遊子遠說自己的初任此職,對於各族情況並不了解,因此前來訪察,順便就把裴嶷那封書信給掏出來了,命人遞給吐谷渾。吐谷渾笑一笑:「我不識字。」也不請游遐或旁的晉人幫忙閱讀,直接就給揣懷裡了。
他本人對兄弟慕容廆還是頗為思念的,對於被迫遷出遼東,當時頗感憤懣,過後想想,也未必不是壞事。倘若仍然留在故地,以他跟慕利延庶出的身份——而且老娘還不是正牌鮮卑——根本不可能在族內掌權,反倒容易遭受慕容廆的猜忌,說白了,好處難撈,禍患無窮。故此當日便說過:「我是庶子,豈有與嫡子同時興盛之理啊?如今因馬斗而相別,此必上天之意也。」
然而不知道為什麼,長子吐延卻一直記恨著那個估計連相貌都早已記不清了的叔父,甚至還隱約透露過心曲,將來勢大之後,要殺回遼東去奪取往日的牧場……因為慕容部附晉,所以吐延非要反其道而行之,都建議從胡了,那校尉大人你拿出封信來,說是某個跟慕容廆相熟之人所寫,吐延心裡能高興麼?
算啦,全當這事兒不存在,我把信揣起來得了。
游遐並不清楚此中內情,見吐谷渾貌似對書信並不在意,也不便再提——反正裴嶷在信里也沒寫什麼重要內容,不過是些回想遼東風光、聯絡感情的套話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