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拉閱讀上一章

第1259頁

    張敬聞報大喜,就對石勒說:「賊氣已奪矣。樊雅既不肯堅守隴城,則其歸也,必受許柳責罰。若即斬樊雅,必搖軍心,若輕責樊雅,樊雅必不肯服,恐將鼓搖同輩以忤許柳。賊軍將亂,機不可失,陛下當急攻滎陽為是!」

    於是石勒就命部將葛薄率兵監視厘城,力圖切斷其與滎陽之間的聯繫,然後親將大軍出了隴城,直向滎陽而來。祖逖得報,即率軍於城前列陣,以候羯師。

    石勒聽了前軍的稟報,還有些不大相信,說:「許柳竟敢出擊,難道也欲作全師一搏麼?」張敬自作聰明地道:「此必軍心不穩,是以不敢退守,而只能出戰,妄圖一逞罷了。」但隨即又有哨探回報,說晉軍主將打出大纛來,竟然標示的不是中領軍許柳之名,而是驃騎大將軍祖逖……

    石勒不禁大吃一驚:「得非欲詐我乎?!」

    於是祖逖就利用趙軍尚未立營,且眾心疑慮的機會,先將兩翼騎兵撒了出去,隨即大軍穩步而前,直逼羯陣。石勒倉促應戰,雙方自午前一直廝殺到黃昏時分,晉師三進而趙陣三卻……

    石勒曾經在河內和汲郡多次跟祖逖正面交鋒,則於祖逖的戰術指揮思路,知之甚詳。雙方接戰還不到兩刻鐘的時間,他就通過傳報晉人的動向,和前陣所受到的壓力,咂摸出滋味來了——「果然並非許柳,此乃祖逖也!」  

    石勒尚且吃驚,遑論普通趙兵趙將呢?哦,原本說得好好的,祖逖病重不起,則晉人易與,結果冷不防的祖逖又冒出來了……難免心生忐忑,甚至是懼意。好在頂在前面的都是精銳,這才苦戰半日,雖然三卻,終究還是保持住了戰陣的完整性,沒有徹底崩潰。於是日暮之後,石勒便不敢於平地立營,而是又退回了隴城附近。

    隨即召聚諸將,先罵:「祖某之疾已愈,竟能將兵敵我,程子遠無能,如何未能打探到確實消息啊?!」

    程遐當然打探不到,祖逖也是掐著時間呢,要到隴城懸危,樊雅率軍棄守而退的消息傳來後,他才遣使出滎陽而向洛陽,關照兒子祖渙:行了,可以向陛下奏報我在軍中的消息了。

    祖渙將出祖逖臨行前留下的上奏來,則皇帝知道了,群臣也就知道了,群臣一知道,哄傳整個洛陽城,也不過小半天的功夫。但即便洛陽城內的羯趙奸細得知後,快馬傳報石勒——且不說能不能策馬順利通過晉境——也總得一兩天的時間。除非石勒既下隴城,就暫且休兵不動了,否則必會在陣前倉促而遇祖逖!

    這場賭博,至此終於揭盅。

    第十一章 我起碼也得是廉頗

    石勒驟遇祖逖,難免心驚,他固然心理素質過硬,面沉似水,毫不表露於外,且仍能指揮自如,麾下兵將卻多半惶恐。於是鏖戰半日,先後三次稍卻,雖然不肯承認戰敗,士氣確實在無形中遭受了沉重的打擊。  

    因而石勒當晚召聚諸將,他可以表現出兩種姿態來:其一,驚慌失措,且斥責張敬,表示咱們此番豪賭基本上算是輸了,隨即詢問諸將,是該繼續堅持一下,還是就此退兵啊?其二,則是臨危不亂,圖振士氣,且更堅諸將繼戰之心。

    反正原本就是豪賭嘛,目前才剛揭盅,我手上籌碼尚多,未必沒有扭轉戰局的機會。越是受到強大壓力,越應當奮勇向前,倘若就此退歸襄國,那從此就純是被人逼著打的局面啦!

    石世龍自非庸懦之輩,因而不禁仰天大笑道:「祖士稚實當世雄才也,竟能設此詭謀以矇騙朕。彼乃以朕為趙括乎?」

    隨即轉向張敬,說來,張中書給大傢伙兒講講白起和趙括的故事吧。

    在座趙將,多半是大老粗,又不象石勒似的,即便不打算認字、讀書,卻喜歡聽人說古。所以啊,估計有人不知道我剛才說的趙括是何許人也,張敬你先給解釋一下。

    張敬此際智謀已竭,又擔心石勒責怪自己,頗有些手足無措之感。然而石勒的態度卻重振了他的勇氣,於是起而施禮,隨即簡明扼要地講述了一遍秦趙長平之戰的經過。

    石勒便道:「可惜朕不是趙括,朕起碼也得是廉頗啊。為何秦人要先施反間計,使趙括代廉頗為將,然後才密使白起至長平?可見若廉頗不去,即便白起也無勝算,因此不願挫損其威名也。」  

    白起是常勝將軍,起碼就史書中的記載,他平生就從未打過敗仗,秦人亦以白起之威名,震懾關東諸侯。那麼王齕已經在廉頗的堅壁前頓挫數月,不能建功了,倘若易以白起,白起再幾個月打不開局面,往小里說,他本人的威名受損,往大里說,秦國失去了一件只要祭出去就會嚇得諸侯屁滾尿流的法寶——起碼不再有從前那般戰略威懾力啦。

    因而石勒才說,我不是趙括,起碼得是廉頗。趙軍在長平,若純取守勢,則秦人不易摧破,必須誘其出戰,才有望圍殲之。廉頗不去,趙括不來,即便白起密至軍前,趙人也不會出戰啊——白起若預先暴露了呢?更完,估計即便對面是趙括,他也不肯出來了。

    石勒此言,是雲己軍尚有一戰之力,而且未必就輸。當然啦,長平之戰是趙軍守而秦軍攻,如今的形勢則是晉軍守而趙軍攻,根本無可相提並論,對此,石勒自然就含糊過去了。

    他只是鼓舞諸將道:「朕平生慣常惡戰,賊愈強而我愈勇。若當面唯有許柳,即便取勝,亦不足炫耀,即便挺進洛陽,尚須面對關中的晉援。如今當面為祖逖,則若能戰而勝之,晉人必然膽喪,兵下成皋,司馬鄴必棄城而逃。則我據洛陽而西向,河內乃至河東,皆不足定也!裴該亦只能退入關中,與我久持罷了。」

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
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»

第1259頁

你剛剛閱讀到這裏

返回
加入書架

返回首頁

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
01