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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便越地,也即今會稽郡,雖然偏遠,近年來因為海貿發展,據說也戶口繁盛、富家連陌,幾為揚州之冠——天子怎麼說屬於「遠疆」,且不是膏腴之地呢?
對了,天子還說過,「雖一時未能得其土,朕既允諾,絕不反悔」,自己原本以為僅僅是指的越地,如今看來未必啊……
雖然已經確定了天下大定後,將以長安為都,洛陽只是陪都罷了,終究在洛陽周邊數日路程內就建封國,仍然很不合乎道理啊,完全沒有必要嘛。且王爵起碼封以一郡,若將陳留封出去猶有可說,封之河南,斷無此理!則韓、夏之封,究竟是在哪兒呢?
裴粹這才有所明悟,自己多半是想歪了,急忙拱手道:「臣愚鈍,還望陛下明示——其三國,究竟打算冊封在何處哪?」
裴該忍不住「哈哈」大笑起來,這才從身旁竹篋內抽出一幅地圖來,鋪在案上,指點給眾人看——不過他所指的地方,全都在邊緣空白之處。
先指遼東以東,樂浪、帶方之南:「此為韓國。」
那地方,後世確實就叫「韓國」,或者道其全稱,為「大韓民國」,乃是朝鮮半島的南部。裴該解釋道:「此地本東夷所居,有辰韓、馬韓、弁韓三部,所在遙遠,不服王化,即昔日漢之強盛時亦不能定。乃可將帶方之海冥、提奚二縣,冊封建國,使其王與平州併力,東定濊貊而南取三韓,所獲尺土寸壤,皆可永繼。
「彼處雖多山嶺而少耕地,亦方五百里,戶口上萬,若果能得而守之,豈非一大國乎?」
諸裴聞言,盡皆瞠目結舌——我靠原來是這麼一個「韓」啊,距離中原之韓,不啻千里之遙!
然而接下去,卻只有更遠——裴該的手指離開三韓,一路朝西指,竟然越過了涼州,一桿子捅到西域去了。他說:
「朕既定涼州,即命宋配為西域長史,使統諸國。魏、晉之時,長史府實北控天山而西抵蔥嶺,所轄大小百國,戶口不下十萬。而其更西,《史記》所載,有大夏國……」
《史記·大宛列傳》記載:「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餘里媯水南……」後人考證,所謂「媯水」就是指的阿姆河,則大夏就應該在後世阿富汗東北部地區,乃是塞種人在滅亡希臘化巴克特里亞後所建立的國家。
就理論上來說,這個大夏國目前已經不存在了,稱雄中亞細亞的當為貴霜帝國。不過根據裴該前世的知識,貴霜帝國應該已經度過了極盛期,正處在衰敗時段,而且來到涼州的西商也介紹,蔥嶺以西,諸國並立,攻伐不休……應該可以作為向中亞細亞的殖民切入點吧。
當然啦,雖然重建了西域都護,實際上整個西域尚未統括三分之一,而即便原本歷史上,唐朝久占西域,最終也沒能跑出蔥嶺多遠,就被人給打了回來——倒霉正趕上阿拔斯王朝的上升期,也是一個重要原因。如今提前好幾百年就想向中亞進軍,多少有些痴人說夢。
因而裴該的計劃是:「乃可將莎車以西諸國,封之夏王,若其有力,可調用諸國兵馬,並請都護府為援,逾蔥嶺而西進,所獲尺土寸壤,亦許永繼。」
這意思,只要夏國打下來的土地,那就是夏國的,中央政府絕不貪圖,絕不郡縣化。
最終,他把手指又移到了疆域(包括晉地)的最南端,指著後世的越南北部地區,說:「此為漢初南越國之南疆也,今為交州之交趾、九真、九德、日南諸郡,周邊為剽蠻,時常侵擾。且待平定江南後,即可封王於此,與之九真、九德、日南三郡……」
之所以上來就給構想中的越國三個郡,是因為這三郡都太窮啦……根據晉初的統計,九真郡有七個縣,但卻只有三千戶編民;九德郡有八個縣,卻「無戶」,全是羈縻勢力;日南郡五個縣,只有六百戶而已。
「乃可與交州合力,或南、或西,所獲尺土寸壤,亦許子孫永繼。」
隨著自身勢力的雄強,裴該的野心自也難免水漲船高——最初與祖逖一起擊楫渡江之時,只希望能夠逐卻胡漢,恢復中原地區的平靖而已;等到入據關中,胡漢亦衰,乃開始考慮規復故漢舊疆的問題。
西漢極盛之時,於東北方建樂浪、玄菟、真番、臨屯四郡,其地北抵長白山而南至漢江,直至海隅;北疆統括河套,直至受降城;西北奄有西域,直到巴爾喀什湖;南有越南北東部,即中南半島的沿海地區;西南方向推進到周水(怒江)和蒼水(瀾滄江)。
——當然啦,這是裴該後世從《歷史地圖集》里看來的,實際上時擴時縮,或失之東隅,或得之桑榆,不可能同時在各個方向上全都達到極致。
相比之下,東漢的疆域有所收縮,主要是東北方有高句麗崛起,使得漢地僅僅囊括遼東半島和朝鮮西北部地區,失去了吉林和朝鮮東部的出海口,這就導致自遼東南下唯一道相通,其於朝鮮半島上的統治很難長久維持下去。此外西域西北部的烏孫雄起,長史府所轄後退到了北山(天山)。
不過與此同時,東漢的西南疆卻突出到了緬甸和泰國的北部,直至依洛瓦底江和薩爾溫江——當然啦,多為羈縻勢力,如濮部、傈越部、閩濮部等。
此後雖經漢末喪亂,三國鼎立,但魏晉於西一直沿設西域都護府,於東置樂浪、帶方兩郡,蜀亦設永昌郡統轄西南夷,吳滅士氏,遂得交趾。唯一大踏步後退的是在北部,徹底丟失了整個河套地區,甚至於連陝北都守不住了,其東面的幽州、平州,北部疆界也有所收縮。復經晉末之亂,羌胡、鮮卑,由此而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