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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荀邃、祖納等在尚書省內串通一氣,藉口前線膠著,暫無大礙,唯洛陽守衛薄弱,須使關中軍留鎮都城,一直拖著就是不肯下旨令。梁芬、殷嶠等耍盡手段,合縱連橫,好不容易才在甄隨等人抵達洛陽七日之後,允其啟程東向。
甄隨當即點兵上路,一白晝疾行五十餘里,進駐鞏縣。可是隨即就得到快馬傳報,說祖大將軍已率中軍返歸河南,羯軍主力則西向河內而去——朝命,使甄鎮西轉道北上,渡過黃河,往援河內太守李世回。
甄隨得詔,便笑笑說:「我意唯在石虎,不過大都督常言張賓多智,則前往河內與他見上一陣,也無不可。」天使提醒他:「方得報,石勒已至羯軍中……」甄隨聞言,雙眼不禁一亮,大笑道:「既如此,我便去取那羯奴的首級!」
即於鞏縣休息一晚,翌日改道西北,自孟津涉渡,前往河內。
再說此前李矩接到祖逖的指令,當即聚兵東出,殺向州縣。州縣守將桃豹出城來戰,不利,但隨即支雄自山陽、王陽自懷縣,陸續來援,紮營州縣南北,與之呈犄角之勢。李矩率軍多次出戰,都不能擊敗任一部羯軍,戰事就此陷入膠著。
隨即石勒、張賓率趙軍主力趕到,李矩得報,急退野王。石勒入駐州縣,即遣部將葛薄、劉勔前往攻打溫縣。
溫縣在野王正南方五十里外,孟津渡口即在溫縣境內,位處縣城西南方向。倘若被趙軍奪占溫縣,則可控扼孟津,使晉方援軍匹馬難渡——這正是攻敵之不得不救也。
李矩急遣外甥郭誦前去救援溫縣,即於縣東與趙軍遭遇,一番惡戰,葛薄、劉勔主動東撤。郭誦往追,卻被張賓預先使支雄設伏,殺得郭誦大敗,被迫退入溫縣縣城。李矩來援郭誦,於途遭遇石勒所率趙軍主力,不敢正攖其鋒,只得悻悻然折返野王。
隨即羯將支雄率部將溫縣團團圍住,別遣劉勔繞城而過,去奪占孟津渡口。
劉勔率部抵達孟津,與守備的晉軍交鋒,廝殺竟日,已然逐步逼近了渡口。眼見天色將暗,他正打算後退紮營,明日再戰,忽見渡口以南,黃河之上,無數火把迤邐而來……
祖逖事先就利用黃河臨近枯水期,調運船隻,在孟津段搭建了三座浮橋,做出即將增援河內之勢。故而劉勔此來的任務,便是要奪占渡口,放火焚燒浮橋,將晉方可能的援軍徹底封堵在黃河以南。
其實當初石勒先將此重任交給了圍攻溫縣的支雄,支雄就問了:「若能困郭聲節於溫縣,阻李世回南救,我軍奪占孟津後,大可渡過浮橋,直向洛陽,搗晉寇之腹心——何必要燒橋啊?」
張賓代替石勒向他解釋,說:「將軍勿小覷了晉人,今時與往日不同。祖士稚經營洛陽既久,城防牢固,且晉主在斯,即便祖某東出,又豈有不留重兵衛護之理啊?則我軍若少部前向洛陽,反恐為晉留守兵馬所敗;若大舉而向洛陽,李世回等在後,一旦被他斷絕我軍後路,恐怕前難克陷堅城,後亦匹馬不得北歸了……」
斬首行動必須要保證一擊得中,否則深入敵境,反倒容易被人給包了餃子。張賓的謀劃,最好能夠打這麼一個時間差,徹底擊破李矩,奪占河內;即便不能,也要迫使各路晉軍回防洛陽,以便石虎安然撤離河南。對於威脅洛陽,破敵回師之事,咱們只要奪占孟津,燒毀浮橋就成了,不必要真的一口氣殺到洛陽城下去,那樣反而不保險。
倘欲趁機南渡,估計支雄早就親往指揮,奪占孟津和河上浮橋了,既然只是燒橋,這活兒簡單,他就交付給了部將劉勔。可是劉勔沒想到,眼見孟津克陷在即,突然間無數火把通過浮橋,洶湧而至……
這自然是甄隨所率關中軍了。甄隨倒並不清楚石勒已至河內,戰場局勢徹底扭轉,進而羯軍竟能一直殺到孟津附近,他純粹想早一點取下石勒的首級,立下蓋世功勞,這才催促將兵,晝夜兼程,前抵河岸。等到了孟津的時候,天色已然昏沉,眼瞧著就要黑了,董彪建議即在南岸紮營,歇息一宿,明日再渡。
甄隨笑道:「燃起火把即可,難道還會掉落水中不成麼?渡過孟津不遠,便是溫縣,諸君加快步伐,下半夜即可入城歇息,何必還要宿在野外啊?」
於是大軍急渡,率先而行的正是部督楊清。楊清才剛走到河中央,忽有小卒來報,說有羯軍正在攻打北岸晉壘——守軍見到浮橋上的火把,自然趕緊派人過來聯絡。
楊清得報大驚,心說我怎麼這麼倒霉啊,本以為境內行軍而已,即便當先,也無大礙,總得過了溫縣之後,才可能遭遇敵人吧……忙問:「壘可破否?賊勢多寡?」
當聽得回稟,說晉壘尚未全破,北岸暫時還在自家人手中,而且來攻的羯軍數量不多,也就兩千左右而已,楊清膽氣陡壯。他心說賊止兩千,則我倘若就此轉身退返,必受甄將軍責罰——乾脆殺過去,大不了憑壘而守,總不至於有太大的危險吧。
於是一馬當先,先至北岸。劉勔見晉軍增援已至,而且估摸著數量不少,急忙轉身就跑。他若不逃也就罷了,這旗幟一偃,楊清見了,當即領兵追去——此將半生坎坷,早就想找機會大打一場順風仗,大殺一陣敗逃兵了!
第三十七章 見獵心喜
劉勔匆匆離開孟津,急向東北方向遁去。楊清率部追趕,一口氣殺出五里多地,斬首四十餘級,隨即見天色已然漆黑一片,他恐怕前有埋伏,或者趙軍還有增援,這才收攏兵馬,緩緩退歸孟津渡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