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29頁
就在鬱律此番出征前不久,消息傳來,賀蘭氏生了對龍鳳胎。鬱律大喜,當即給兒子起名為什翼犍,至於閨女兒……等我打贏了回來再想名字吧。
因為賀蘭氏在鬱律諸妾中排位比較靠後,故而祁氏雖屠鬱律諸子,竟然一時疏忽,沒能想起翳槐;而至於什翼犍降生之事,估計也就當時在鬱律身邊的拓跋頭等數人得知,祁氏是並不知道的。
那麼為什麼得聞什翼犍之名,裴該會有所反應呢?因為他對這個名字有印象——拓跋鮮卑極盛之時,一在猗盧,二在什翼犍;但什翼犍時代也是由盛轉衰之時,他曾在石子嶺與前秦軍對戰,大敗而向北遷徙,隨即為其子所弒,前秦趁機發兵滅代。要到什翼犍之孫拓跋珪時代,才趁著前秦內亂復國,最終打出了北魏將近一百五十年的國祚。
第十一章 參謀本部的計劃
歷史因為裴該小蝴蝶翅膀的煽動而改變。
其實在原本歷史上,鬱律之遇害還得晚上幾年,賀蘭氏繼而又為其生下三子拓跋屈和四子拓跋孤,皆因藏匿於賀蘭部中而得免於難,並最終捲土重來。不過在這條時間線上,那倆小子自然化作煙雲了,裴該更是記不了那麼詳細。
他原本問起鬱律子嗣的問題,是想試探一下,拓跋內部還有什麼人物有繼嗣的資格,有跟祁氏、賀傉較量的手腕,將來或許可用。終究拓跋鮮卑雄踞草原大漠,其勢甚強,雖然目前是盟友,將來中原一統之後,卻有可能轉化為外患,乃不可不預作防範。若是能夠扶持其他勢力,分裂其部族,或許將來解決起漠北問題來,便要簡單得多了。
本想從鬱律是否還有子嗣這個問題入手,漸次問到部內其他支系,因為在裴該想來,祁氏多半會把鬱律的兒子全都殺光的,所以這個問題本無意義,只是投石問路罷了。誰想到意外之喜,竟然聽說了翳槐和什翼犍。
當下便有主張,等到拓跋頭辭去後,他便吩咐裴熊:「我若遣汝前往賀蘭部,去迎接翳槐和什翼犍,汝肯往麼?」
裴熊也不傻,當即明白了裴該的用意,就問:「主公欲恩養鬱律之子,將來好制約祁氏母子,以免拓跋為中國之患,確實是妙招。但既為主公之命,最好明遣使者,馳向賀蘭山,小人只是奴婢,如何能夠擔此重任啊?」
裴該回復道:「我自會派遣部曲相隨,並與汝信物,使可取信於賀蘭部。然若正經遣使,難免消息泄露,更恐遲緩——汝舅父既想起此事來,但歸盛樂,汝以為,他會否稟報祁氏,前往賀蘭部中去搜殺二子呢?」
裴熊想了一想,點頭道:「阿舅確實做得出來這種事。」
裴該說對啊,就怕他在離開長安之前,就先派手下人疾馳返回盛樂,那咱們這裡一旦動作遲緩,很可能棋差一著——「汝與我部曲十數人,皆騎快馬而去,汝嘗在北地,於周邊地理及賀蘭部必然熟稔,或許可以搶先一步……」
至於賀蘭部是否答應交人,裴該倒並不擔心。就形勢而論,賀蘭藹頭捏著這倆小子就是燙手的山芋,巴不得趕緊拋出去;而論親情,他若不應我晉朝裴大司馬之命,估計將來祁氏派人前往,也是不肯交出來的,二子性命自可保全,以待我將來再加利用。
交代完了裴熊之後,裴該便急召裴嶷、陶侃二人共往樞部,討論應對并州石虎的問題。
郭默讓楊清將樞部意見匯總,向大都督詳細奏上——楊清已經和貓兒成了婚,又受拜揚威將軍,在大司馬三軍中風頭一時無兩,郭思道特意把他頂在前面,也有向裴該獻媚之意。
之所以前往樞部,而不會商於大司馬府中,是因為長安城內最精細的一具沙盤就收藏在樞部,而且搬運不便。這具沙盤涵蓋範圍很廣,東到海隅,西至秦州,北抵幽、並,南至江、湘——至於涼、交、廣、寧等州,實在偏遠,資料不全,還在逐步完善當中。
整具沙盤鋪開來,長寬都超過了三丈,一般房間還擺它不下。好在裴該早有籌劃,於製作之初,便下令將沙盤等分為十六塊,一般情況下單獨搬出一二塊來即可,不必要全碼上——實話說若擺齊了,人在外側,都未必能夠看清楚最中部的兗、豫等腹心之地。
所以這回單論并州之事,尤其是其西部的西河、太原等郡,就光擺上一塊沙盤即可。楊清手執長杖,指點著沙盤,對裴該等人講解道:
「此前拓跋南下,於九原以南受挫於羯賊,傳聞石虎擄得牛羊十數萬,馬匹上萬,其勢驟然雄大,乃成為我當面的強敵……
「原本計劃於秋收後大軍兩道齊出,殺向太原、上黨,然石虎既勢雄,或將於秋收之前,即主動南下來攻平陽——即不能勝,亦可蹂躪我領內,使我不能安然收割也。
「好在并州多山,南北唯一道平地,尤其西河、平陽交界處,有霍山余脈堵塞道路,則羯軍之來,主力唯取此道,不可能做大範圍的迂迴。我當於彼處山上層層築壘,以防堵羯賊,使不能輕易下平。」
「然石虎所部,原不下兩萬,既得鮮卑馬羊,或許更能就地料兵,增至三四萬。倘若上黨支屈六再率部來合,料敵從寬,可有五六萬眾。我平陽駐軍尚不足萬,恐怕難御……」
裴該雙手按著沙盤的邊緣,一邊注目山川形勢,一邊凝神細思,聽到這裡,突然間開口,打斷了楊清的話:「其時河北石勒,會有何種動向哪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