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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賓搖頭道:「此言不妥。今曹嶷為蘇峻所逼,乃生歸晉之意,可見廣固不能久守。若嶷果敗,或者歸晉,則青徐聯為一體,恐怕邵續進退有據,難以平定。」他建議,應當表面上答應曹嶷的求救,以堅其固守之心,然後遣師急攻厭次——「若厭次平,則大河以北,悉為我土,曹嶷之生滅,乃與我無關矣。」
程遐提出質疑,說:「今段匹磾、劉琨聚兵於薊,隨時可能南下,我若召季龍將軍(石虎)等東歸,誠恐并州有失,而若止以冀州之卒抵拒,眾寡不敵,難以保安——哪還有力量再攻厭次呢?」
張賓微微而笑,說:「段氏實不足慮,我有一計,可使鮮卑不能逾越巨馬(巨馬河,為幽、冀兩州的分界),則明公便可親率大軍,再伐厭次了。」
石勒聞言大喜,忙道:「還請右侯教我!」
張賓先設問:「若明公初歸冀州之時,段匹磾、劉琨便即率師而南,邵續再於厭次呼應,我等必不能御。明公見其大軍未合,乃欲先破厭次,率八千軍往攻,當彼時也,若段匹磾不遣段文鴦來,卻自將大軍自范陽而向博陸,則襄國危矣……」說到這裡,狡黠地一笑:「然而,為何遲至今日,彼尚不能來啊?」
程遐當即插嘴表功:「乃是我厚賂段末柸,使其牽絆段匹磾之故也……然,恐不能久。」
張賓點頭:「子遠亦知僅靠段末柸,必不能久淹段匹磾軍。然而遼西段氏,豈獨匹磾、末柸二人?」
石勒擺擺手,說行了,右侯你別再繞圈子啦,直言可也。
張賓拱手道:「臣之計,可盛言召季龍將軍等自并州來救,且明公將以十萬之眾,先發制人,攻打薊縣,則段匹磾聞之必恐……」
程遐撇嘴道:「此虛張聲勢之計,難道可以持久麼?」
石勒瞪他一眼,那意思:你聽右侯說完啊——我料右侯之計,必然不會如此簡單。
張賓莫測高深地一笑,說:「子遠既有間者在幽州,乃可試說段匹磾,使其召段疾陸眷等共南下,再使段末柸趁機離間之……」
……
段匹磾在薊縣召聚兵馬、屯積糧草,尋機南下,可是突然間聽說,石勒派人去召石虎等將從并州回來,還打算先發制人,攻我幽州。他正感惶急,便有部下獻計,說只有趕緊去請遼西公率兵來合,才能擊敗石勒,繼而平定冀州。段匹磾大喜,便即依計而行。
可是段末柸受了程遐的暗中唆使,卻跑去勸說段疾陸眷、段涉復辰兄弟,說:「以父兄而從子弟之命,這難道不是恥辱嗎?遼西公為何要聽從匹磾的召喚?且如今匹磾鎮守南疆,而石勒會合併州之卒,不下十萬,誠為強敵,則是欲以我為其拓土,所得彼可獨收,我等又有何好處呢?不如暫與石勒約和,約束匹磾嚴守疆界,不得南下,我可先去攻打遼東崔毖,待遼東平,宇文、慕容亦必拱手稱臣,到時候再與石勒爭雄河北不遲啊。」
段疾陸眷兄弟時已發兵抵達北平,聽信了段末柸所言,便即勒兵而回,並且遣使前往襄國,重申和睦之意。這二位倘若干脆不動還則罷了,走半道兒上卻又折回去,慕容廆和宇文涉歸盡皆疑惑,就此放棄了與段匹磾的約定,紛紛表示不再南下。
段匹磾的南征計劃,只得就此終止,他親自跑去向劉琨致歉,劉琨的表情卻並不沮喪,還安慰段匹磾說:「羯奴初得并州,地方未靖,若真調石虎等將東歸,則太原、上黨,必然生亂,則是我不動兵,而已弱羯奴之勢。只要阿兄(二人已然約為兄弟)牢記國家之仇,總有殄滅羯奴的一日,有何虧欠於琨啊?不必如此。」
但是等到段匹磾離開以後,劉琨卻不禁放聲大哭,對左右說:「良機錯失,此天不欲我復仇乎?!遼西公竟因末柸數言,便即背盟而退,我昔與拓跋結盟之時,安有此事啊?!」
消息報到襄國,石勒大喜。但他還並沒有立刻發兵,去打厭次,因為才剛傳來消息:孔萇率兵攻打代郡,獲得大勝,箕澹戰死;但當時司、冀、並、兗等州有數萬戶流民逃至遼西、冀北,擁馬嚴、馮(月者)為主,切斷了羯軍的後路,孔萇返身攻打,流民各據塢堡死守,竟然連月都不能下。
石勒乃欲親將兵馬去援孔萇,張賓急忙勸阻,獻計任武遂令李回為易北都護、振武將軍、高陽太守,命他招撫流民。李回素有威信,流民多歸,最終馮(月者)率部投降,馬嚴東逃,途中溺水而死,北方的局勢這才重新穩定下來,代郡也就此徹底落入石勒手中。
石勒加封李回為弋陽子,食邑三百戶,同時增加張賓食邑一千戶,欲進其位為前將軍,張孟孫固辭不受。
程遐對此,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齒——你張賓又立功了,那我要等到何年何月,才能將你轟下台去,獨得明公之寵信啊?於是他通過秘密渠道,傳信給王貢,說你不是號稱有扳倒張賓的妙計嗎?上回的計策就沒管用,怎麼,就此計窮,再沒有後手了?
王貢接到信的時候,正在款待遠方來客——不是旁人,正乃溫嶠溫太真是也。
溫嶠離開長安之後,便即東向而行,走半道兒上被王貢給攔住了。王貢展示印綬和裴該親筆的證明文書,邀請溫嶠「暫往舍下一敘」。那麼二人還是初次見面,究竟要敘啥呢?王子賜明言道:「裴大司馬使我監徐州將吏,並覘東方之事。溫君既為劉司空麾下,於幽州及河北事,想必頗為稔熟,是故有所徵詢也。」我想向你打聽一下幽、冀二州的情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