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隨即祖逖又說:「然即荀公膝下,恐亦無可適天子之女……」你死心吧,荀家也沒有合適當皇后的人選。
二人就此開始商議起來,究竟找誰家女子做皇后才好呢?祖逖自然而然地就往世家大族去想,還必須得是一等家族,才夠資格;裴該雖然並不看重門第,但亦不便悖逆時風而行——再說了,皇帝討老婆嘛,雖然也非小事,但我幹嘛要在他身上搞平等?
只可惜想來想去,一等家族要麼如裴、荀般無人合適,要麼如琅琊王氏舉族南遷,要麼如清河崔氏陷在敵境,沒辦法只好退而求其次。祖逖就說了:「所謂『城南韋杜,去天三尺』,京兆世族,無過此二家……」長安位於京兆郡內,豪門不少,但能夠提得起來也就只有韋、杜而已——如宋哲、宋敞的宋氏,則完全不夠資格啊。
韋氏還有什麼人在,裴該不清楚,須得查訪,至於杜氏他倒是熟……可惜自己原聘那位杜小姐,已經嫁入了西陽王家,為世子司馬播之妃,否則倒是蠻合適——即便年歲比司馬鄴大兩歲,料也無妨。
就聽祖逖又說:「可惜啊,若北渡而復河東,顯族甚多,且多與文約有親……」魏晉之際,別郡世族最多兩三家,河東世族則是可以拿簸箕撮的!裴氏暫且不論,還有曾與之共同執政的賈氏——也就是賈逵、賈充、賈南風他們家,本籍襄陵,原屬河東,後來才分出而為平陽郡。此外大河東地區還有柳氏、薛氏、梁氏、衛氏、鮑氏、毌丘氏,等等等等……
裴該聽得祖逖所言,不禁俯首沉吟,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說:「柳、衛見徙江南,如今雖然河東未復,終究河南已定,我與士稚何不寄書召之北歸?此外尚有滎陽鄭氏、泰山羊氏、南陽許氏、陳留阮氏、陳郡袁氏、琅琊諸葛氏、河南禇氏、中山甄氏等,亦可並召……」他沒提琅琊王氏和潁川庾氏,估計那兩家將會死傍著司馬睿,不肯返歸。
祖逖不禁捻須笑道:「此乃釜底抽薪之計也,又何必取得蜀地,才可威懾江東?」
……
小道消息往往比通過正規渠道所傳遞的公文要傳播得快,裴該、祖逖收復河南,繼而裴該入關之事,早早地便即風傳到了江南地區。不少僑客仿佛在黑暗中瞧見了一線曙光,欣喜之下,便即陸續收拾行裝,打道北返。
當然啦,首先動身的主要是些寒門,一則財產、人口都有限,打個包就能上路了;二則自徙江南,進不能求得大族的權、錢分潤,退又鬥不過江南地頭蛇,再呆下去實在是難覓活路了,恐怕不必兩代,便將泯然於眾人,混同於黎庶——如今既然有機會返回家鄉,又豈有遲滯之理啊?
至於略高一些的家族,則多數尚在觀望,一則家大業大,搬遷為難,二則倘若好不容易返回中原,結果胡人又殺回來了,那不就抓瞎了嗎?不但故鄉難返,就連南遷時硬生生從貉子們嘴裡摳出來的權力、產業,也就此泡了湯。若等你二番南渡,江東哪兒還有你家的位置!
尤其以司馬睿幕下所謂「百二掾」為首,盡皆「持重」。要知道除了琅琊王氏、汝南周氏等有數幾姓外,絕大多數能夠擠入建康政權的僑客,也都是些原本的二流家族——包括潁川庾氏——倘若天下太平,身在故鄉,還未必能夠出仕顯官,甚至掌握偌大權力呢。正所謂「寧為雞口,不為牛後」,中原繁盛地為處士,何如江東偏僻處為邑宰——況且如今的中原各郡國,也未見得就能殘存有昔日半數的戶口。
首先有所動作的名門世家,乃是范陽祖氏。祖約自從與其兄祖逖分手以來,留在江東,被司馬睿任命為掾,與陳留阮孚等人地位齊平。但是他對此卻並不滿意,一心追隨三哥馳騁疆場,北逐胡寇,故此北伐方興,他就跑去向異母兄祖納請求,你跟王導比較遞得上話,跟他說說,放我也過江去吧。
然而祖納卻從來都瞧不起這個四弟,經常說:「約性凌上,遠不如逖,欲保家門,不可使其得權也。」認為把他安置在自己眼皮底下最好,才不至於鬧出什麼簍子來,故此對於祖約的請求,裝聾作啞,絲毫也不加理會。
等到洛陽克復的消息傳來,祖約再也忍不住了,親自跑去向司馬睿求告。司馬睿沒主意,先問王導、庾亮,再問親信劉隗、刁協,眾人都說留下祖約,可以制約祖逖——祖納不成,終究不是一母同胞——還是不放他過江為好啊。祖約氣恨不過,就策劃著名孤身一人,秘密北渡,去投祖逖。
祖約尚未成行,另外三個家族倒先動了,那就是本籍河東的衛氏,以及京兆杜氏、江夏李氏。
衛展衛道舒,其叔母本為裴該從姑母,其妹則嫁與李矩李茂約為妻——正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書法家「衛夫人」;杜乂杜安卿,迎娶了裴該的從妹。故此這三個家族圍繞著裴氏,相互扶持,關係向來不錯。
當然啦,與裴氏份屬姻親的,還有司馬家以及琅琊王家——裴該的外祖父就是王衍堂兄王戎。然而「姻親的姻親不是我的姻親」,王導可並沒有因此關照衛、李、杜這三個家族,即便衛夫人傾囊相授少年「書聖」王羲之,他哥哥和丈夫都沒能擠進「百二掾」去。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這三家都是被裴該給連累了……
故此在裴該北渡後,他們就只能去依附東海王太妃裴氏,問題裴氏雖然名份甚尊,卻在王導等人的刻意防範下,不能對政治施加任何影響力——除非等到司馬裒真能培植起自己的勢力來。衛、李、杜三家因此鬱悶啊,得聞河南已定,就都起了北歸之心,只是恐怕局勢尚有反覆,故此暫且觀望而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