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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 士別三日,刮目相看
蘷安奉命守備上黨,他一入郡,便即將原守將支屈六調往樂平,並且關照說:「上黨地勢險要,賊攻不易,我欲分兵堵塞山口,可望久持。唯樂平山勢相對平坦,倘若晉寇先取樂平,即開上黨北門,是以將守御重任託付於卿。卿曾與裴文約交好,比我等更知其性,或能料敵固守,無失我望。」
支屈六既至樂平,便也分兵守險,鞏固防禦。其後數日,突然間得報,說壽陽山附近幾座新起的堡壘遭到晉軍攻擊,他便問麾下諸將:「太原方為太……石虎蹂躪,百姓飢餒,盜賊紛起,又無長安晉軍北援之信,我料裴文約無暇大舉攻我。則此番晉人來,專為破我境上堡壘,以挫我守勢也,其數必然不多——誰敢往救啊?」
後列一將應聲而出,拱手道:「末將本與那裴該有殺兄之恨,奈何久在河北,不能廝殺復仇,今既至樂平而逢其兵,豈有不戰之理?懇請將軍,令下末將!」
支屈六定睛一瞧,原來是麾下驍將陳劍,字興國。
陳劍原本是淮陰縣內的土豪,與其兄共建塢堡而守,卻被裴該所破,並且射殺了其兄——起碼他本人是這麼說的。陳劍因此攜眷逃亡,途遇支屈六,乃為其指路,在蔣集崗大敗裴該,直迫淮陰城下……打那以後,他就跟著支屈六了,屢建戰功,已然升為了六品督護。
然而支屈六望著陳劍,卻略略搖頭,說:「汝非裴文約之敵也。」
陳劍忙道:「正如將軍所言,裴該必不肯親率大軍,來犯我疆界,所來晉卒不多,末將又如何不能取勝?」
支屈六卻還是搖頭:「來者既然不多,則必為精銳,且由驍將統領。汝雖悍勇,終究所將不過千餘,若止將此千軍去,恐怕寡不敵眾,若增兵於汝……又恐汝未曾將過大軍。」話說得還算委婉,其實意思很明確:就目前來看,你就是一員衝鋒陷陣的驍將,統領一千人頂頭了,你沒有率領更多兵馬的能力和經驗,怎麼可當此任哪?
陳劍固請,說即便不由我將兵去御晉師,也希望將軍任命我為先鋒。
參軍石泰道:「從來兵用無形,欲前而當示之以後,欲左而當示之以右,欲守而當示之以攻。晉寇既來擾我,以我獨能坐守故也,將軍何不親將大軍伐之,摧破敵頑,復耀兵於境上而退,以示我不為怯,自然晉寇不敢輕來。」
支屈六點點頭:「參軍所言,大是有理。」於是便任命陳劍為先鋒,趕赴壽陽山,他自率劉朗、郝述、支當、張進等將,盡發精兵七千,隨之於後。
陳劍領命,當即抖擻精神,率領所部出了郡治沾縣,一路向北,直往壽陽山而來。然而行至半途,就聽說壽陽山麓的堡壘已被晉人攻陷,並且晉人趁機東進,直取重鎮上艾……
樂平郡內多山,通衢大道在郡東,南北勾連轑陽、沾縣、樂平、上艾四縣,在上艾附近,道路轉而西向,通往最西北方的受陽縣,而壽陽山在受陽縣城以北——所以趙軍北進,要兜個圈子,不可能直線前往壽陽山,就此耽擱了好幾天的時光,導致堡壘被破。
不過從敗兵口中,倒是也打聽清楚了晉軍的規模,不過二三千人罷了,只是據說戰馬頗多,往來如風。陳劍心說上艾以北六十里外,有一大片平地,我若在那裡遭逢敵軍,估計勝算渺茫——所部多步卒,怎麼跟兩倍以上的騎兵在平原上較量啊?不如登山守險,與上艾呈犄角之勢,可阻敵兵,以待小支將軍統率主力趕到。
於是他就登上了上艾縣城西北方三十餘里外的柳雲山。
上艾縣就是後世的平定縣,屬陽泉市,而柳雲山,後世被稱為「劉備山」……傳說當年劉備、關羽、張飛三人行軍至此,諸葛亮建議三人射箭以定宿營之所。劉備朝天射箭,即宿此山上;關羽射至如今的玉泉山,後建關王廟;張飛射得最遠,直至十里外的千畝坪村……
好搞笑,劉備自得諸葛亮後,何曾到過黃河以北來哪?
且說陳劍方上柳雲山,便報晉軍來至山下——正是陳安所率半數晉兵,約一千五百騎。
本來攻破壽陽山麓堡壘,得以順利殺入樂平郡後,北宮純就打算南下去侵擾受陽城,卻被陳安給攔住了。陳安道:「大都督命我等騷擾羯寇,不使其安心布防,卻又三令五申,既不許攻城,復不許肆意殺掠百姓……」
不許攻城這點,二將是完全可以理解的,終究只有幾千騎兵罷了,面對堅壁,很難在短時間內建功,一旦羯趙援軍趕到,那就比較危險了。況且精銳騎兵,你讓他們去蟻附登城?浪費不浪費啊。
然而裴該還不許他們殺害平民百姓,這點就不易理解……裴該說:「樂平之民,多故晉人,彼為國家所棄,不得已而從寇,豈有目之為賊,妄加殺掠之理啊?如石虎於西河、太原所為之事,我若效仿,與彼禽獸何異?卿等但可稍奪其糧,逐之入城,能不殺時,切勿輕易動刀。」
大都督所命,雖然不理解,但也必須要執行,所以陳安就很鬱悶,說我們這分明是被束縛住了手腳,哪怕跑受陽城下去打個來回,又有什麼意義啊?
他說:「受陽瘠縣,民眾不過數千,即便摧破,亦於賊無大損,何況還不許攻城……不如東向直取上艾。上艾周邊多耕地,百姓聚居,即便不肆意殺掠,也可奪其存糧,踐踏壟畝,使賊難以積聚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