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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嶠說既然您不打算回軍,那就繼續在小平津這裡屯紮吧,可千萬別起意前出冒險,真去攻打孟津啊——「是非我所能敵也。」
郭默捻須沉吟良久,緩緩地說道:「劉敷為人,我亦略有所聞,年輕氣盛,素來輕佻……我有一計,或能誘擒之也!」
第二十八章 計不得售
劉敷在孟津,也使騎兵東出,去探查小平津附近的晉軍情況。他得到回報,說這支晉軍打著黑底白色摺尺狀(其實是雷霆紋)的旗幡,可能三到五千人,但防守頗為嚴密,難以靠近去探明確數。
「敵將為誰?可是裴該親來麼?」
哨探根本回答不出這個問題來,只說晉軍中沒見著符合青徐都督身份的大纛,估計裴該沒來,仍然滯留在成皋城內。
劉敷正在考慮,是就這麼繼續守著孟津呢,還是乾脆率領本部兵馬前出,嘗試摧破當面之敵呢?
自己身為渤海王、大將軍,理當衝鋒在前,摧鋒破敵,如此方不負為光文皇帝的子孫,怎可能一直窩在渡口保障後路啊?是不是因為此前在洛陽附近,自己說了一句「皇太弟見在,阿兄何得為天子」,導致大哥劉粲不高興了,所以才把我發配到後方來?倘若前方得勝,我雖保障後路,也難建大功;若是前方敗了,事後誰還能記得我的功勞?這不近乎於投閒置散呢嘛!
若是能夠前出擊破小平津的徐州軍,必為大功一件啊——可是又怕劉粲責以不從軍令、輕舉妄動之罪……
正在猶豫,誰想到晉軍卻派了人過來,呈上一封書信。劉敷先看署名,是「罪臣郭默」,再看內容,原來郭默打算歸降胡漢!
郭默在信里說了,他此前駐守河內,而為劉乂所逼,被迫渡河南下,往依李矩,可是李矩責以擅退之罪,對他的態度很不友好。所以他才離開滎陽,東進去迎裴該,誰想到裴該世家子,眼界高、脾氣傲,不但併吞了郭部兵馬,還把他這個「河內太守」與麾下那些出身低微、所領不過千人的所謂「營督」歸為同列。郭默因此懷恨在心,這才起了歸降漢國之念。
他這回是奉命來佯攻孟津的,所部不過千人——只有小一半兒是自己原本的兵馬,大部分都是外黃附近收編的「乞活」,裴該臨時塞給他統領,這簡直不是佯兵,是給對方送菜……加上郭默所部探馬望見漢國大軍沿伊水南岸東進,應該是去打成皋,成皋城中不過徐州四千多老弱殘兵罷了,一鼓可下,則到時候腹背受敵,幾乎無處可去,必然覆滅。
郭默表示,為免一死,他終於幡然改悔,決定降順漢國,希望渤海大王能予收納。不過從前多次與漢軍交鋒,劉氏恨自己入骨,對此郭默也是有相當認識的,所以才先遣使送信聯絡,還不敢親自前來歸附——你們若是殺降可怎麼辦?他請求劉敷約定一個中間點,跟自己先見上一面,親口做出不殺的承諾。
劉敷將來信遍視眾將,詢問大傢伙兒的意見。眾將都說:「郭默狡譎,所言必不實。難道他想誘騙大王前往,好設伏待之麼?」劉敷「哈哈」大笑道:「即欲詐降誘我,孤亦不懼,只是……正不必冒險。」
劉敷素有輕佻之名,因為他身為胡漢國大將軍,統領京師兵馬,卻三天兩頭地溜出駐地,跑郊外去打獵,為此受過不止一次彈劾,也遭到過劉聰和劉粲的斥責甚至是罰俸。崔瑋等人勸劉乂發動政變,就說:「大將軍每日出城弋獵,其營可襲而有也。」然而人性很複雜,標籤不好貼,跟後方管軍是一回事兒,跑到前線來鎮守要隘又是另一回事兒,劉敷還真沒有臨陣輕出的打算。
再說了,胡漢軍跟郭默打交道非止一日,也曾多次遣使勸降,則郭默的脾氣如石頭般硬冷,心計如狐狸般狡詐,劉敷亦常有耳聞。如今郭默突然派人過來說走投無路,只好歸降,誰肯信哪?!除非他自縛來投,直接跪伏在轅門之前。
劉敷當即提筆回信,直接點明:「汝所言,得非詐乎?」接著提問道:徐州軍此前能在陰溝水畔擊破劉乂數萬兵馬,怎能說軍弱呢?而且必不止萬數,則成皋城內,怎可能只有四千老弱?倘若裴該果真剩下這麼點兒人,則成皋必然難守,又怎麼會撒出你來,妄圖佯攻孟津,以調動我軍?「汝書中幾無一言是實,孤又何可置信!」
使者帶回覆信,郭默見了就笑:「劉敷雖然生疑,卻未肯遽斷也。」他要真的認定我是詐降,幹嘛還寫回信呢?於是跟殷嶠並頭商議,作書答覆。
郭默在信中繼續扯謊,他說:徐州軍確實只有萬數,而且戰鬥力不高,此前在陰溝水畔之所以能夠擊敗劉乂,一是劉乂太過廢物,使初降的「乞活」先出當敵,結果戰敗後衝散了本軍隊列;二是裴該用了陶侃之謀,在運糧船上裝載兵馬,繞至漢軍之後,燒毀浮橋,劉乂生怕後路斷絕,於是率先北逃,大軍頃刻崩潰——「此不過僥天之幸罷了,所謂數千破數萬云云,不過誆言虛稱耳。」
成皋關之戰也是如此,劉乂早就嚇破了膽,見到徐州軍的旗幟就先棄關逃了,否則的話——「即徐州軍數萬,且能戰,天險絕隘,也斷無一鼓而下之理。」
接下去就說到糧道問題啦——「察前降順,而為皇太弟前驅之乞活,乃陳午叔父陳川所部,陳川曾殺裴該兄裴嵩,該因此而追逐之。大軍既敗,陳川逃歸浚儀,即殺陳午,並奪其眾,東出以斷徐州軍糧道復仇。乞活雖不能戰,亦有勝兵數千,裴該因此將主力遣歸以拒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