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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前聞祖君將所俘胡兵,送往睢陽獻俘,可遣百戰老卒押運,趁機向陸、戴二賊討要糧秣,或彼見勢膽怯,不敢不與……」
說到這裡,嘴角略略上撇:「今朝廷雖未授節,但為了北伐大業,說不得要殺一二人立威,但不知祖君可肯下此決斷否?」
祖逖沉吟不語。
裴該低聲道:「可遣無名下將前往,假稱軍中乏糧,士卒都將餓死,若彼等再不與,軍士便即鼓譟起來,占據睢陽,開倉搬運。只要不傷及東海大王,料亦無妨,事後戮其為首者以謝建康可也。」
祖逖聞言,略略吃了一驚,瞥一眼裴該:「數番征伐,文約已與往日不同,權謀之心日重,而殺戮之意日甚矣——且容我再仔細思量吧。」
裴該也不好催逼過甚,就此不提糧秣,轉換了話題:「至於天子……劉粲西去,是否為封堵天子東獮,尚不知也……」
祖逖擺擺手:「大戰之後,都須整頓,便欲攻偃師,也不急於在此一二日。文約且稍待,看小兒是否有信傳來,再做區處吧。」
……
關於劉粲的消息,他們第二天就得到了傳報——祖渙從弘農郡的黽池附近送信回來,通知兩事:一是上萬胡軍已自浢津、茅津倉促北渡,前往河東,不知究竟是何用意;二是潼關、華陰方面,似有胡軍駐紮,不再是晉家土地了……
接到消息後,裴該和祖逖兩人大眼瞪小眼,誰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。最後還是祖士稚嘗試還原真相,他說:「劉粲棄偃師而親率精銳北歸,必乃國中有事。或河東不穩,或……劉越石有南下平陽之意?」
裴該皺眉道:「吾聞拓跋西進,助王彭祖攻伐遼西段氏,計點時日,不當即歸……」他當然知道拓跋鮮卑這仗打不贏,但這就不便於向祖逖吐露啦,遠隔千山萬水,在信息不明的前提下,還能一語中的,這妖人氣息未免也太濃厚了——「以劉越石之力,可能威脅平陽否?若平陽空虛,不能當越石之鋒,劉粲月前便不當率軍南下,來御我等。」
「難道說……」祖逖突然間雙眉一挑,猜測道,「我聞劉聰近年來沉溺於酒色之中,身體日虛,彼若亡故,劉粲為奪儲位,必然急歸!」
裴該實在記不清劉聰是哪一年死的了,但理論上……總得劉曜先攻下長安,俘虜了司馬鄴,然後劉聰玩兒死司馬鄴以後才掛吧?這連殺二帝的成就還沒達成,他怎麼就能死呢?當下擺擺手:「此亦不可知也。今但知二事:一,劉粲遠颺,月內恐難歸河南;二,天子並未東狩……或是劉粲歸去時,恐我等與天子相應和,乃遣軍攻取華陰而守,封堵天子東出之途。」
祖逖雙眼一亮:「既如此,我等乃可放心攻打偃師了!」
此前晉軍團團圍住了偃師四門,但暫時還並未下決心攻打。這一日早些時候,裴該特遣陸衍率兵前去攻打平縣,卻為劉雅嚴密防守,倉促難下;另方面,祖逖派兵去打洛陽西面的河南、谷城兩縣,倒是順利攻取,隨即將府庫搜羅一空,搬運回來不少的糧草。
偃師城東大戰後的第五日,也是得到劉粲北歸消息後的第四日,晉軍開始謀劃攻城。翌日一早,裴該就把造好的九具雲梯全都推上去了,然而不到一個時辰盡被焚毀,士卒也折損了一百多。豫州軍方面,相比徐州軍缺乏攻城器械,只是造了一具攻城椎——比劉勛在成皋城下所用要大得多——但也未能順利破門。
這第一日的攻勢,晉軍並沒有投入全力。戰後裴、祖二人商議,都感覺城內胡兵雖然才經喪敗,士氣低落,但終究人數還有不少,加上劉敷等將指揮得當,看起來不是那麼容易攻取的。而且分散攻城,對於晉軍來說,也深感人力不足。
祖逖說了:「我等當集兵一處,拼死猛攻,始可破城。」
裴該苦笑道:「如此,不知當傷損多少人馬?」他實在不想硬攻偃師,徒傷士卒,但糧食壓力擺在那裡,就算他能夠扛得住,眼瞧著祖逖也扛不下去了——他不可能一直支援豫州軍啊,支援得多了,徐州軍糧食都要不夠吃啦——只得背著雙手,繞室良久,然後問祖逖:「祖君可待我十日否?」
祖逖說十天我倒是還等得起,但你要十天做啥?
裴該答道:「一則,我欲將成皋等地的守卒陸續調來,以增攻城之力;其二,我所造雲梯,今日盡毀,乃須重製,且將更造攻具,先利其器,方能善其事——予我十日,攻克偃師,便有成算。」
等到辭別了祖逖,裴該返回自家大帳,就命人把徐渝給叫了過來。徐渝事先做足了功課,揣著兩張紙來見裴該,打算等使君問起,就詳細稟報如今的工匠數量、物資儲備和建造速度,還想要多少雲梯,您說吧,只要給夠時間和工料,我都能夠按時按質地完成。哦對了,雲梯上幾個部件還需要加固、加強,也需要使君先點頭,我才好回去改良。
誰想裴該見了徐渝,第一句話就問他:「卿知何謂標準?」
徐渝愣了一下,便即回答道:「立杆為標,勒繩為準,是為標準。」
「卿造車乘、攻具,可有標準乎?」
「自當有其標準。」
裴該搖搖頭:「據某看來,遠遠不足……」
第四十七章 新攻具
裴該對徐渝說:「吾聞秦代制兵,器勒工名,且標準甚嚴。即以弩機論,所須部件不下二十,若傷損其一,可及時拆卸別弩相同部件替換之,不廢其用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