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祖逖就此定謀,翌日上奏司馬鄴,命李矩為主將,魏該為副將,率領七千精兵自孟津渡河北上,去取河內。軍發前,他拉著李矩的手說:「將軍先發,倘若胡賊不及來救還則罷了,若敢來,我便親率主力繼進,即於溫縣、野王之間,與石勒決一死戰!」
他估計劉粲是不可能那麼輕鬆撤回來的——否則我從此瞧不起裴文約!最可能趕來救援河內的,只有石勒,那正好我跟這羯奴當面較量一番,看看究竟誰強誰弱。
李矩應聲道:「若羯奴來,矩必為大將軍拒之,候大將軍來破賊。」石勒光在太行山以東的兵馬就不下十萬之眾,真要是命其大半來救援河內,李世回也不是妄人,知道自己肯定打不過。但若前期進展順利,取下幾座城池,我就有信心守住一段時間,等到祖逖大軍北渡啦。
第二十一章 專取上將首級
甄隨、王澤率兵抵達大荔,幾乎同一時間就收到了裴該遣使突圍而出,所下達的最新軍令。
其實裴該的指令前後共有三份,第一份是在聽聞胡軍集結兵馬,有西渡企圖之時,從粟邑送出,命除裴嶷率部分兵馬留守冀城外,其餘各部皆向馮翊境內集結,或至大荔,或至頻陽,同時收攏境內各民屯的屯眾、糧秣物資,以等待進一步的指示。
第二份指令則是在退至郃陽以後,胡寇尚未來攻之時,命集結在頻陽的各營皆受郭默節制,集結在大荔的各營則受甄隨節制,慎勿輕動。倘若胡寇將主力聚集在郃陽城下,拼力攻城,則候城中烽煙起時,期以五日,齊攻胡壘,內外夾擊。
這前兩份命令因為不怕被胡軍攔截,故此都是正式公文,以紙筆寫就內容,最後加蓋大司馬圖章,再用兩片木牘夾起,絲帶系牢,絲帶上塗泥封印。但這第三道軍令則純為口頭傳達。
口傳之令不怕被胡軍截獲,但同時也很難保證其真實性,缺乏法律效力,即便己方諸將,也大可以當它不存在。故而此令的內容很簡單,且並不與前兩道命令相牴觸,只是命信使向頻陽與大荔的主將詳細介紹敵我態勢,以及郃陽城內的實際情況——包括兵力、士氣、物資,預估能守多久。最後下令道:「大都督將以身誘敵,將劉粲羈絆於郃陽城下,待時而燃烽煙,各營照原計劃,並力往破胡壘,不得違犯。」
甄隨聽後,不禁莞爾,對王澤說:「大都督仍欲示胡以弱麼?仿佛昔日在成皋、鞏縣之間。」隨即一梗脖子,傲然道:「何必等到諸軍齊至?何必期以什麼五日?止我等率部北進,可破劉粲!」
王澤聞言嚇了一大跳,急忙勸阻道:「胡軍近乎十萬,我等唯萬五千軍,平原對決,安有勝算啊?甄督甚勿孟浪,還當聽從大都督將令才是。」
甄隨心道我就這麼一說,我又不傻,難道真出城去直面六七倍於己之敵嗎?我真要是有這個把握,反倒未必會放狂言了,這不是明知道不成,大都督也不會讓,所以才吹幾句牛皮而已嘛。
隨即就對王澤說:「既如此,城守之事,一以付汝,靜候郃陽烽煙可也。」說著話,一溜煙兒就跑出去了。
那麼他幹嘛去了呢?甄隨特意從自家營中挑選出五百精銳士卒來,整天領著舞刀弄槍,進行大強度訓練。他知道不久後必將有一場喋血大戰,但自己手下也就這麼兩營多人,不象頻陽方面,好幾萬大軍匯聚,則若正面對敵,自己肯定搶不到頭功啊。為今之計,是趕緊練出一支能夠以一當十甚至當百的強兵出來,到時候把大隊扔給王澤,自己就領著這五百人直衝敵陣,去取上將首級!
設想一下,郭默抓了一萬多俘虜過去報功,自己則腰裡拴一串兒胡將腦袋,那你說誰更威風啊?
可是他才剛訓練了一天,就被王澤派人從校場上叫回來了——「陳將軍特來相助。」
所謂「陳將軍」,自然便是隴上驍將陳安了,他原本雖然也經常被人叫做「將軍」,其實並無正式軍號,還是此番降了裴該,裴該特署他為破虜將軍,從此名正言順。
當日裴該從榆中返回冀城,陳安往謁,裴該好生撫慰,授予其將軍名號,但至於具體該怎麼安置陳安,卻暫時還沒有腹稿。因為根據史書記載,陳安此人是很桀驁不馴的,而且別說民族大義了,他對晉朝都未必有什麼忠誠心。在裴該想來,若欲用陳安,則首先必須把他從秦州剝離開去,沒有了地方上的威望,更無氐羌之助,或許陳安就只好死抱著自己的大腿了;其次,暫時不能容其自領一軍,而必須先放在身邊觀察一段時間,並加以調教再說。
可是隨即就聽說了彭夫護、劉虎來擾的消息,裴該匆忙帶著部曲直奔安定,繼而前往馮翊,暫時把陳安仍留冀城,在裴嶷身旁聽用。
裴嶷利用陳安的名望,招募了不少隴上健勇,等接到第一道軍令,聽聞劉粲即將大舉來侵,他一方面安排謝風等部率軍東援,一方面就把秦卒單組一營,然後分其半給了陳安,關照說:「將軍幸運,才歸朝廷,便逢此大戰,若能於陣前立功,必有晉爵封侯之望!」
裴嶷並不清楚裴該對陳安究竟是何種態度,他仍然抱著以陳安來拮抗和制約甄隨的用意,就此開始大力扶持他。
可誰想陳安離了冀城,啟程向東,走了沒幾天,聽說馮翊郡內的安排是如此這般,當即轉道向南,直奔大荔而去。他跟甄隨終究是打出來的交情,跟裴軍其他將領則多不熟稔,尤其此前郭默多次招攬,他都不應,如今再讓他跑郭默麾下聽用,總覺得臉上有點兒燥得慌……所以,我還是去幫甄隨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