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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曜心說幾句話就開罵,這真是沒法好好交談了,也用鞭子一指:「文約首級,暫且寄於項上,若不肯獻出引火秘方來,我歸去後便大造器械,再攻大荔,到時汝不知喪命於我軍中哪個小卒之手!」
裴該笑說好啊——「汝我兩人的首級,可見必有重會之日。多言無益,我便候汝前來攻城!」說著話一撥馬頭,便即轉身離去。
——這也是事先商量好了的,劉曜要先來等候,而裴該要率先離開。因為裴該有城池為憑,走幾步就進入自家城上弓箭手遮護範圍內了,不怕劉曜從後發動襲擊;但若劉曜先撤,晉軍急襲其背,那就不易抵擋啦。
回城之後,裴該便即召集諸將,說我看今日會面的情狀,劉曜要撤!咱們必須做好隨時出城追擊的準備。
第三十七章 渭汭
回營的路上,劉均問劉曜:「大王看裴文約何如人也?」
劉曜苦笑道:「尚未知其能,然心若堅鋼,必不肯退出馮翊……早知今日,當初便不允相助皇太弟了……」
他不後悔自己再次西渡,來奪馮翊,不後悔發兵南下,攻打大荔,因為這些都是受形勢所驅使,不得不為之事。他懊悔的是不該聽從劉乂「清君側」之謀,倘若自己不奉其東歸,那大荔就不會丟啊,而劉粲也能全力在河南地區抵禦裴該、祖逖,不至於把裴該放到關中來……
當然啦,後悔藥是沒處掏摸去的,為今之計,也只有趕緊退兵,才能止損。劉曜返回營中之後,便即召集諸將,分派職司。
敵前退兵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不可能直接拔營啟程,掉頭北上——尤其是城中晉軍尚未受到什麼挫折,隨時都可能開城殺將出來。劉曜一方面派快馬去通知城西劉咸和城東呼延實,以及北洛水中游的宋恕、渭汭的呼延瑜,商定退兵時間;一方面請劉均保護著輜重先期北歸,大將宋始則率部斷後。
劉均建議說:「叛賊北宮純尚游弋於外,輜重糧秣,當有騎兵遮護。」
劉曜撓撓下巴,心說這又是一樁頭疼的事情……
北宮純率「騏驥營」這些天裡就一直在馮翊郡南部遊蕩,多次騷擾胡軍的糧道,尋機劫奪胡軍的糧車,已經先後有三支運糧隊伍被他擊敗了,損失糧谷將近千石。劉曜曾派將軍尹安率軍追剿,可惜「涼州大馬」的奔跑速度實在太快了,一般騎兵跟本就追不上;劉均嘗試設伏以待,但可惜平原之上,可資埋伏的地點太少,而北宮純嗅覺又很靈敏,就是不肯上鉤……
劉均說了:「恐唯虛除騎兵,平野之上,可與涼州兵相拮抗,但不知已可用否?」
曹恂點頭道:「今伊余在我軍中,乃可以之為挾,豈有虛除不肯聽命之理啊?」於是劉曜就派大將趙慎挑選五千虛除騎兵,協助劉均去撤離輜重物資——反正虛除將領早就都被他一鍋端了,全都秘密地挖坑活埋,人無頭不行,相信虛除兵不至於鬧出什麼大亂子來。
劉均又建議:「平先甚勇,可使其衛護大王。」
劉曜說不用了,我又不是文弱書生,何必平先護衛?難道我身邊勇士還不夠多嗎?「可使平先歸屬宋始,為全軍合後。」
商議已定,計算各路人馬得到消息,整軍後撤的時間,就定在明日一早,劉均先發,然後中午時分劉曜再走,宋始的斷後兵馬則需要堅持到臨近黃昏時分。當然啦,營壘不拆,旗幟虛張,最好大荔城中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已經撤了,等探明消息,想追也來不及啦。
不過明天一早開拔,今日晚間——「各營仍當嚴密戒備,以防晉人前來偷襲。」
這種重大計劃的布置會議,羊彝是沒有資格參加的,他還老實呆在工匠營里趕造「飛梁車」呢。其後得著消息,不禁大吃一驚,趕緊跑來見劉曜,說大王您怎麼這就要撤呢?那我「飛梁車」不是白造了嗎?
劉曜說正好,不管你造成了多少具「飛梁車」,哪怕尚未完工,只要有輪子有板,似模似樣,那明天一早就全都給我推將出去,擺列在陣前,讓城上晉人看了,以為咱們即將發起進攻——以此來打掩護。
「容叔勿憂,卿之功勞,我自然是記得的。」
一宿無話,晉人也沒有潛出來襲,只是於羊馬垣後擂鼓擊鑼,反覆鼓譟,搞得劉曜整晚上都沒能睡踏實。等天一亮,他便下令——「我軍也擂鼓!」假裝即將發起進攻,把羊彝新造的六具「飛梁車」全都推至營前,宋始的斷後兵馬則裝模作樣,列陣於左右遮護。
只可惜「智者千慮,必有一失」,他這招卻玩兒豁了,裴該得報登城而望,當即笑道:「劉曜今日,便將去矣。」
堂弟裴湛問他:「阿兄因何而知?」
裴該伸手一指,說你看啊——「前彼將十具『飛梁』,來越城壕,而為我所破,若欲再攻,必更大造之。今尚不足十具,便推至營前,是故示我以將攻城,其實欲就此遠颺耳!」下令將各營正兵全都集結起來,隨時準備打開城門,掩殺出去。
胡漢陣營那邊,劉均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,劉曜剛收拾好行裝,尚未動身呢,突然有快馬前來傳報,說:「晉人已渡渭汭,呼延將軍為其所絆,不得遽歸!」
劉曜不禁吃了一驚,忙問:「是哪裡來的晉軍?」
「似是司州人馬。」
……
祖逖早就答應發兵北渡,以援護大荔城,但他本人還要鎮守河南,不可能輕易離開,便命李矩為主將、魏該為副將、馮龍做先鋒,率領步騎兵八千,浩浩蕩蕩進入弘農郡。梁肅不敢擋路,被迫提供部分糧秣、物資,恭送司州軍抵達華陰境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