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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終大部胡卒被迫跪地求降,各營晉將都忙著捕捉俘虜,搜殺將領呢,一口氣跟著敗兵通過河橋,追殺至東岸去的,其實也就只有甄隨、陳安兩部而已——抑且不全。
其後清理戰場,點撿出胡兵屍體(包括重傷後被補刀的),不下七千之數,生俘兩萬有餘,估計逃歸河東的也就一兩萬眾,墮河而死的倒是大頭——河面上全都是浮屍,翻覆十數里,直至渭汭……
俘殺胡將也不在少,但胡軍主要將領卻大多落網,只從大帳餘燼里拖出幾具焦黑的屍體來,據俘虜指稱,冠威將軍卜抽、安西將軍劉雅當在其中。
劉粲兄弟早半日便即遁往河東去了,喬泰、王騰等將則是拋棄部曲,登上渡口的十幾條小船,狼狽渡向東岸——是否能夠順利抵達河東,還是半道兒就翻了船,目前尚且不知。此乃情勢所迫,他們知道倘若登橋,九死一生,恐怕很大概率會被自己人給推搡落水……
此戰大獲全勝,但收尾工作也很繁瑣,尤其亂戰之中,不少胡兵趁著黑夜,從晉軍間隙中逸出,逃向關中平原,很可能會對地方治安造成惡劣影響——裴該急命「騏驥營」四出,搜殺河東敗胡。
再加上軍中糧秣已然不足,而繳獲胡軍之糧,不足萬斛,只能應急,難以久持。倘若繼續進擊,正如裴該前幾日自己所說的,那就必須從遙遠郡縣輸運,路途損耗實在太大了,成本過高,會影響到關中此後數年的積聚。因此他才急急傳令,命已然渡過河東的兵馬慎勿遠追,先控扼渡口再說。
隨即陶侃奉命,率舟船抵達河東,卸下來數百晉兵,助守渡口——因為橋斷了,緩急間難以修復,則河東兵馬已成孤軍,設有挫敗,反倒畫蛇添足啦。
陶侃甫登岸,陳安便來拜見。兩人這還是初次相見,陶士行好言撫慰一番,隨即便問:「甄將軍安在啊?」我聽說他跟你一起到河東來了,還步行跑在你的馬前,他怎麼不來見我呢?
陳安拱手道:「因有洛陽祖公遣郭誦等來擾河東,相援於我,據郭誦言,劉粲見在蒲坂,故甄將軍命其為嚮導,前往搜殺……」
陳安挺夠意思,還幫忙甄隨遮掩。其實郭誦也不能確定昨夜所見,後來逃入蒲坂的那兩員胡將中有劉粲在,但若說只是為了追兩個身份不明之人,就違抗軍令,事後甄隨必受責罰。陳安考慮到,我是跟甄隨一起到河東來的,他犯了錯,保不齊我也要負連帶責任——雖然誰都知道,除非大都督,否則誰也扯不住甄隨這匹烈馬——不如說劉粲見在蒲坂,則為了這麼大一個目標,相機行事,便屬情有可原了。
陶侃略略一皺眉頭,就問:「郭誦帶來多少兵馬?甄將軍又將去多少?蒲坂城高,恐怕不易攻啊……」
第五十九章 獻俘
晉軍追殺敗胡而抵達河東的,不過兩千來人,甄隨留下一半兒給陳安,護守渡口,帶著其餘兵馬,由郭誦領路,便直奔蒲坂城而來。
郭誦在路上也提出疑問,說咱們兵合一處,不足兩千,而蒲坂城高堞密,怎麼可能攻得下來呢?甄隨只是笑笑,繼續前行,卻不肯多作解釋。
其實他心裡有數。因為據郭誦說,昨夜那兩將在河岸上聚攏敗兵,結果被他領著五百人一次衝鋒,就狼狽遁逃了。則能被五百人便輕鬆打敗的隊伍,士氣必已墮至谷底,哪怕數量再多也沒用,如今老爺將千五百軍去,豈有不勝之理啊?
什麼,你說蒲坂城內還有守軍?那又如何?倘若蒲坂城中軍眾,遭逢昨夜這般大戰,那兩員胡將早就都帶到渡口來啦,可見即便留兵,也不會多。而且敗兵既已入城,士氣這玩意兒是會如火滋蔓,到處傳染的,影響到城守軍,肯定也剩不下多少戰鬥力了。
故而平原對決,老爺必然不怕,說不定我只要站在陣前自報姓名,胡軍便將瞬間崩潰。至於攻城戰,我又沒說要領著寡兵去攻堅城嘛,我只是為了抵近城池,觀察對面動靜,以防那倆貨趁機遁逃——倘若劉粲果在其中,那不是太可惜了麼?
甄隨滿肚子算計,只因郭誦名位實在太低,他可以拿將軍名號壓人,但有所命,那小年輕不敢不遵,所以才懶得多做解釋。
可誰成想才剛接近蒲坂,只聽「吱啞」一聲,城門打開,縣主簿捧著印綬而出,躬身請降。
因為劉粲也不傻,既然河西大敗,自己又被來擾河東的晉兵逼退,他知道靠著如今的兵數、士氣,這蒲坂城肯定是守不住的,加上靳康勸說,一口咬定裴該既然未能生擒皇太子殿下,那就肯定會派精銳追擊。因而劉粲急急聚攏蒲坂城內之兵,不等天明,就打開北門,帶著劉驥、靳康等,狼狽而逃。
他既然把城內守兵也全都帶走了——是怕道路不靖,身邊能多一個兵,心裡就多踏實一分——那蒲坂縣令又豈敢淹留?自然跟著劉粲跑了。縣主簿倒沒跑——一則他就是本縣人,家眷、產業,都在蒲坂,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;二則一般情況下政權更替,都不怎麼會大肆屠戮他這般地方小吏,甚至還可能留下這類人來,以便儘快穩定地方局勢——於是扯著縣令,哀哀求告,請其留下,說:「縣尊棄職而去,乃置一縣生靈於死地乎?」縣令無耐之下,只得將印綬拋到對方懷裡:「可由卿暫署縣事!」
主簿要的就是這玩意兒,就此撒手。等到劉粲等人一走,他當即召集城中耆老,命出青壯維持秩序,並且灑掃街巷,以待晉人前來接收。順便還遣人去呂氏塢堡傳遞消息——一則呂家是縣內最大的地頭蛇,二來呂家不是才剛跟胡漢翻了臉嗎?正好居中聯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