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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荀灌娘七竅玲瓏,聽得二人之言,已知端底——不就是爭奪指揮權嘛。就感情上來說,她還是傾向於郡尉的,陳安初降不久,秦州兵也還沒有正式納入大司馬三軍體系,怎麼能夠信任不疑啊?但理智告訴她,郡尉容易壓制,陳安則不便呵斥,而且真正有戰鬥力的秦州兵倘若更易主將,還能不能發揮出三成威力來,實在可慮……

    因此便即呵斥道:「大敵當前,卿等當戮力同心,豈可相爭,自亂陣腳?」隨即問那郡尉道:「卿是幾品啊?」

    郡尉聽問,微微一愣——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呀。

    魏晉時才從秩祿制向官品制演進,制度尚不完全。所謂官品,本由九品中正轉化而來,是為了標示不同中正品級的士人,可由何官入仕,以及最終可以做到多高的官職。好比說,唯裴該之類,中正評為上中者——上上從來不設,上中就是頂點——才能由五品官起家,直至晉升為一品大員。倘若是下品寒門,初入仕只能做無品下吏,而且最終升到五六品頂天了。

    當然啦,今方亂世,很多規矩——其實不能算定規,只是約定俗成——都被打破了,在原本歷史上,要等東晉建立,這一套才在江南地區重新發酵。

    但正經官位之高低,仍然遵從的是漢代秩祿制,能領多少俸祿,就說明了你的官職算哪一級別。陳安論官品,乃是五品雜號將軍,論秩祿,不過千石而已,也就跟大縣之令一個級別。郡尉若從漢制,其祿僅次於郡守——郡守是二千石,郡尉是比二千石——實比陳安為高,而若論官品……本來就是裴該臨時設置的,根本就沒定品啊。  

    因而郡尉難以回答,荀灌娘便道:「陳將軍官五品,卿卻無品,豈可不從陳將軍之命呢?」雖說秩祿才實定官職大小、高低,但受九品中正的影響,其實這年月人們更看重官品——官品是從人品而來的呀,而人品又受到門第的極大影響——好比說尚書令為中樞重臣,官品第三,只在諸公之下,其秩祿卻延續漢代,僅僅千石而已,但即便二千石之守、中二千石之卿,誰又敢在尚書令面前頤使氣指啊?

    因而荀灌娘才直接用官品來壓郡尉,郡尉乃瞠目結舌,無言以對……

    第三十九章 大荔城上

    軍國大事,本無婦人置喙之處,馮翊郡尉完全可以當荀灌娘的拉偏手是放屁。但問題這是個人治社會啊,法律意識普遍淡薄,則堂堂大司馬夫人之言,他又怎敢不聽?

    關鍵是有了荀灌娘的話,他就有了落場的台階,將來若是大荔不守,大司馬問起罪來,也可以說是你老婆強要我交出指揮權來的,我沒什麼責任,要罰先罰你老婆——當然最後一句話,只可意會,不敢宣之於口。

    大司馬固然整天把律條、軍法掛在嘴上,但他能夠輕易駁老婆的面子,責罰郡尉嗎?倘若荀灌娘出身低,甚至於並非正室還則罷了,她本出於高門荀氏,老爹在洛陽做尚書僕射,則大司馬又豈敢不對夫人相敬如賓呢?  

    再者說了,即便郡尉咬緊牙關,以職責所在為辭,並且最後也守住了大荔城,但既得罪了荀夫人,她若在大司馬面前遞幾句小話,自己還有前途可言嗎?恐怕連性命都難保呢吧!

    因而郡尉聽了荀灌娘的斥喝,無奈之下,只得讓步,把指揮權交給了陳安。陳安倒也不為己甚,給郡尉留了兩百兵,命他繼續負責城內的治安,並且召集青壯,打開府庫授予兵器,上城助守。就這樣拉拉雜雜,臨時聚集起七八千人來,分守四門——重點自然放在了北城。

    等到陳安登上北城城頭的時候,天色已經逐漸昏暗起來,胡軍營寨也基本上建成了。陳安與卜抽遙遙對望,都不禁深感懊惱——

    卜抽已在營中建起了高櫓,登櫓而望,他目力本健,瞧出來城上亂糟糟的,貌似士卒才剛各據其位,不禁心說:那些旗幟果是虛兵!早知道我一到就直接攻城了,大有機會登城而上……如今則良機錯失,時不再來!

    至於陳安,發現胡軍前隊不過三千多人而已,心說我若能趁其初來乍到,尚未下寨,立足未穩之機,率領秦州兵衝殺出去,必能大挫敵勢啊,對於以後的守城戰得益良多。可惡那郡尉,他若是早早便把指揮權交給我,而不等夫人跑來勸解才無奈低頭,我今日便能在城下立一大功!

    

    但是後悔藥沒處掏摸去,卜抽只得靜待劉粲大軍抵達;陳安也只好分派兵馬,安排城守事宜。他估計胡軍更有大部在後,自己既失良機,僅靠手裡這些士卒,只能籠城而守,被動挨打,恐怕再難搶回主動權來了。

    ……

    劉粲是翌日辰末巳初,抵達的大荔城下,聽得卜抽稟報,守城晉軍數量應該不多。

    卜抽可想不到城裡會因為指揮權起紛爭,導致行動遲緩,他直到營寨立穩,登櫓而望,才見守軍陸續就位,判斷是士卒數量過少,又不意我軍急至,被迫臨時召集城內青壯助守,故此才遲慢了一拍——其實也不能算完全料錯。

    因此稟報劉粲說:「察前路松多與靳將軍所逢陳安所部,不過數百騎;甄隨既然間道往救郃陽,留守士卒最多三千,則城守兵當在五千以下。大荔是馮翊郡治,聞其戶口近萬,則可用青壯,亦在五千左右……」

    劉粲點點頭,說:「如此說來,不過萬眾,且多庶民,力必不足,此城不難下也。」可是隨即便作一轉折——「雖然,恐喬車騎難以久絆裴該,且若甄隨、郭默行至郃陽,不見我軍主力,也必匆匆南下,若不能急下大荔,其勢終究難以扭轉。」於是下令,不計傷亡,三面圍攻城池——南面是上洛水,不易近城攻打——同時催促劉驥儘快奪取渡口,以保障自軍與本土的聯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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