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呼延晏先是點點頭,隨即卻又搖頭:「若久不出戰,且為賊抄掠至城西,城內士氣必墮,若城守不利,恐難以支撐到大單于歸來。且城西七里澗為洛東鎖鑰,昔始安王以數萬精兵圍之經月,始敗魏浚。若賊據此,偃師便成孤城,便大單于歸來,恐亦難以逾越啊……」
劉敷聞言也不禁皺眉,便問:「呼延公所言,也有道理。今當如何處?」
呼延晏說:「老臣有上下二策,大王明斷。上策是即遣軍出城,去占據石樑,以免為賊所趁;下策則先不動,待賊有於石樑立塢之意,再發兵攻之——然彼處地勢險狹,大軍難以展開,只恃勇斗,若賊之勇銳果如大王所言,破之不易也。」
劉敷籌思半晌,最終還是認可了呼延晏的上策,說:「我當親出以據石樑。」
呼延晏擺擺手:「大王為城守之主,不可輕動——老臣願意領兵前往。」
劉敷不放心呼延晏,打算派劉勛或者劉雅,但呼延晏卻執意要領兵前往:「石樑既是洛東鎖鑰,亦為偃師咽喉,老臣若不親往,即守城亦心不自安也。」他自恃久經戰陣,還真瞧不上年輕一輩的劉勛等將,再說了,劉勛才剛戰敗,哪還有勇氣出城去奪占要地呢?
劉敷拗不過呼延晏,最終即命其率親信部曲與城中精卒兩千人,打開偃師西門,直奔屍鄉,再趨石樑。幾乎同一時刻,晉軍兩路兵馬也繞至偃師南北,偽作圍城之勢,旋即洶湧西去。劉敷在城上遠遠望見,不禁慨嘆道:「果不出呼延公所料也!」隨即又擔心,晉軍兵多,呼延晏若是守不住石樑可該怎麼辦呢?急命劉雅:「卿可將三千人往助呼延公。」
可是自打他閉城自守以來,晉軍哨探在城外就如入無人之境,呼延晏才剛出城,便有探馬來報祖、裴。祖逖料到胡軍見自家西行人多勢眾,必然再派增援,於是急命侄子祖濟率部繞至城西。
祖濟恰好與劉雅遭遇,雙方就在七里澗東、屍鄉附近激戰一場。裴該得報,派快馬通知首陽山南的甄隨,命其增援祖濟。甄隨得令大喜,撇下陸和,打起赤底火鴉旗來,便即洶湧南向。可是還沒等他投入戰場,劉敷就知道情況不妙了,他不打算跟晉軍硬碰,更怕打成添油戰,只得急命劉雅脫離與祖濟的接觸,折返偃師。
如此一來,呼延晏就成孤軍了。
劉敷連派密探潛出城外,去石樑附近查看情況——倘若呼延晏能先據塢而守,那沒關係,那地方地勢險要,呼延晏又是國中宿將,晉軍沒那麼容易攻得下來的。可是出去十多名密探,多為晉人所殺,最終只返回三人,都稟報說:「石樑方向正在激戰,一進一退,勝負難期。」
劉敷繞室彷徨,最終頓足道:「悔不該使呼延公出據石樑——國家可無河南,不可無呼延公!」為今之計,只有拼了!
……
呼延晏確實先晉軍一步抵達了石樑,可是此處地勢雖險,舊日堡壘卻已被劉曜破壞得只剩下一片殘垣瓦礫——就跟那傢伙在洛陽乾的一樣——很難據守。他才剛安排士卒搬運土石,打算重修塢堡,李矩就領著兵趕到了。
七里澗很窄,但是水道頗深,兩側都是三四丈高的陡崖,有若城壁。李矩命弓箭手隔澗攢射胡兵,若有堡寨,這種攻勢壓根兒就不可能破防;但此刻無堡,只剩些殘牆,胡軍被覆蓋在箭雨之中,形勢便岌岌可危了。呼延晏被迫下令豎盾結陣,然後引弓對射,李矩卻也不敢輕逾澗水,戰局一時陷入膠著。
與此同時,魏該到了一泉,此處的地勢之險,完全不遜色於石樑。《水經注》中就說:「洛水又東逕一合塢南,城在川北原上,南北東三箱天險峭絕,惟筑西面,即為我合固——一合之名起於是……」這「一合塢」,就是一泉塢數十年後的別名。
所以說一泉塢三面恃險,只要在西側築起砦牆來,就是天然險塞,修復工程量比石樑塢要小得多了。此地素來無名,非親自踏勘,未必能夠知道這地方的軍事價值,所以呼延晏僅僅關注石樑,祖逖在地圖上指的也是石樑,只有曾經在此處築過塢堡的魏該,才會提出來:石樑須守,一泉也不可輕忽,咱得如同往昔一般,南北並起兩座堡壘。
倘若胡軍先據二堡,南北呼應,估計李矩和魏該就都抓瞎了;而若呼延晏不去石樑,轉向一泉,或許魏該攻打起來會比李矩更加吃力吧。
但魏該既已順利占據一泉,聽聞石樑方向激戰,便即留下一半兵馬修繕砦牆,自將半數北向石樑,與李矩南北策應。如此一來,呼延晏就相當難受了,他遣人繞出塢西,一直跑到洛陽城郊,才得著機會避過晉兵,兜個大圈子返回偃師,向劉敷請援。進得城來,只聞人喊馬嘶,原來是劉敷正打算親提大軍去救呼延晏。
可是劉勛、劉雅二將一起攔住劉敷的馬頭,連聲規勸,說此時出城與晉人交戰,勝算渺茫啊——「石樑地勢險要,即萬馬千軍,難以鋪展,唯恃勇斗,大王固不當輕動,將主力出城,更屬無益之舉!」
劉敷提起鞭子來趕開二將,喝道:「我便戰死,不能使呼延公死於我之前!」
劉雅建議說:「不如末將率數千人,虛打大王之旗,偽作往救石樑,則賊必調派兵馬,來封堵城西,大王則大開東門,直迫賊營——如此,或可收聲東擊西之效。若能擊退祖逖、裴該,則呼延公之難自解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