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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石虎為太尉、太原王、都督并州諸軍事;石生為河間王,石斌為中山王,石堪為常山王。以蘷安為尚書左僕射,程遐為右僕射並領吏部尚書,郭敖、郭殷、李鳳、裴憲、荀綽等為尚書;張敬為中書令,徐光為秘書監。論功封爵,開國郡公共十二人、侯二十三人,縣公二十一人、侯二十六人,其餘文武各有差。
復因侍中任播等所請,以趙承金為水德,旗幟尚玄,牲牡尚白,子社丑臘。
至於張賓,拜為太傅,加都督司州六郡軍事,封開國燕郡公,其位在百僚之上,並許其贊禮不名,入朝不趨,劍履上殿。
這一任命看似尊貴,其實是剝奪了張賓對國家大事和民政方面的發言權,命其專司東線對晉戰事。張孟孫心說也好——我本欲效漢之留侯,蕭丞相之任,交於他人亦無不可;只是蘷安、程遐等,恐怕擔不起那份重任來啊……我當為陛下留心人才,使可統籌政事。
可惜啊,裴文約跑了,倘其在此,或可擬為蕭丞相。而且我若跟裴該聯手,肯定能夠制約程遐那小人,不至於讓他猖狂至此……
而觀如今裴文約之勢,於晉幾乎留侯、蕭相之任一肩挑啊,祖逖於其亦不過韓信而已……就不知道裴該真能有留侯之智麼?異日戰陣之上,我倒要好好瞧瞧,跟他確確實實分個輸贏上下出來。但破祖逖,迫近洛陽,則自可與裴該相較量!
第十章 試探
七月流火,暑氣消退,早晚之間,已然漸生涼意。
王貢得到裴該的召喚,離開青州,策馬前往長安。在進入京兆地界後,但見道路兩旁,阡陌縱橫,麥穗已抽,正待揚花,青綠一片,長勢頗為喜人。
王子賜不禁回想起當年自己初隨裴該進入關中之時,雖然已是臘月,田谷早收,但從四野田壟的長度、範圍來看,耕土多荒,便遠不可與今日相比了。
利用下馬歇腳的功夫,他詢問了幾名田間農夫,得知今歲既無兵燹,復無征役——裴該已經在制度上把生產者和戰鬥者粗略地區分了開來,屯丁雖然也要接受軍事訓練,但基本上並沒有什麼戍守的任務,更不會輕易耽誤農時——加上風雨尚算順調,應該可望得著個好年成。
「但開鐮後五日無雨,則一畝可收谷幾三百斤,官家必喜,我等或可得賞,吃些乾的了。」
這些農夫都屬於屯民——一般情況下,若非屯所,是很難占據渭水河谷膏腴之地墾殖的——屯所統一供給口糧,基本上保證屯民餓不死,但能否偶爾飽食,就全得瞧屯官的心情好壞了。好在這年月倘若與人為佃,甚至做莊園奴,待遇還未必能有屯所好,再加上官家許諾,勤耕三到五年後即可分田——雖然八成是山地瘠田了——屯民普遍來說,情緒還算穩定。
當然也難免有不滿之處,在王貢的誘使下,一名屯民就結結巴巴地開始傾倒苦水。他家本有二男一女,三個孩子,此前流亡途中,一兒一女餓斃,只剩下了年僅八歲的小兒子。倘在普通莊戶人家,即便這麼大的孩子也是要幫忙幹活的,或者拾柴,或者拾穗,甚至於幫忙餵養些小雞小鴨。但屯所中都是集中飼餵雞鴨和大牲畜,也不鼓勵小孩子出外拾柴,即便秋後所拾谷穗,都要係數上繳……
孩子閒了一些,難免打鬧生事,這名農夫就曾經受其子的連累,被勒逼當著全屯之面,鞭笞自家小孩兒,然後還罰做苦役四日——具體孩子闖了什麼禍,他不肯說,估摸著事情不小。
而且不久前長安行文,要求把未成丁的無論男女,全都召集起來,利用每日黃昏,天未盡黑的短暫時間,教他們識字。那農夫由此撇嘴道:「我等天生窮命,但能得活便滿足了,難道還有為官做宰的好運麼?為啥要識字呢?小兒自從聽了學,整日說些我不明白的話,日益不將老子放在眼中了……」
王貢四處探問,終於驚動了屯兵,挺著刀矛跑過來查問。王子賜未著官服,只穿白衣,被迫從馬背衣囊里翻出印綬來,亮了一亮,那幾名兵才趕緊拜伏下去,口稱「上官」。
——好傢夥,竟然是黑綬,起碼縣長一級,比本屯司馬的黃綬要高貴多了……
數日後,王貢終於抵達長安城,即於城門前出示印綬、公文,由門吏引他前往大司馬府,去拜謁裴該。裴該正在前堂處理公文,即命:「不必報名,喚王子賜進來。」
王貢此際已然換穿上了官服,當即脫了鞋,邁至堂上,疾趨而前,叩拜道:「臣王貢祝大司馬康健。」裴該笑著擺擺手:「子賜不必多禮——請坐。」
隨即就問:「子賜是幾時入城的?」
王貢在側面坐下,拱手回復道:「臣方入城,征塵未洗,即來拜謁明公。」
裴該點點頭:「足見子賜忠勤之意,其實正不必如此。」頓了一頓,又說:「既然來了,我乃暫問幾事,其後子賜便可下去休歇,免傷貴體。」
王貢問道:「明公所欲問者,得非石勒僭位之事麼?」隨即笑笑:「此非三言二語,所可述明者也。」
對於石勒僭稱趙天王之號的事兒,裴該自然已經得到消息,但具體情況,石趙所定典章、所封百官,甚至於此前此後,其集團內部的各種博弈,所知就很有限了。王貢自恃於晉家之中,唯自己所打探到的消息最為翔實,那麼倘若裴該不問此事還則罷了,既然問起此事,我就回答你三言兩語,怎麼能夠顯出自己的能為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