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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在楊清正在全神戒備,匆忙一閃身,石頭擦肩而過。隨即身後傳來「哎呦」一聲,有人高叫:「仔細些!」楊清略略偏轉身體,朝身後的預備隊笑一笑,以致歉意,等他轉過頭來,卻大聲斥罵那青壯:「蠢賊!不曉事便看旁人如何動作,休要連累於我!」
話音剛落,忽見一點盔纓驟現於城堞之上,楊清當即大叫:「來了!」那老卒反應最快,立刻挺起長矛來,矛尖朝前,就等在堞上,待得盔纓下胡兵的獰惡面孔才一顯露,雙膀奮力,便即一矛捅去。那胡兵面門中矛,「啊呀」一聲慘叫,便不見了。
楊清眼角一瞥,就見旁邊西側第八段已有胡兵攀緣上來,躲過晉卒的長矛,揮刀便斫。三名晉卒相互配合,一人執矛格住來刀,一人將矛尖在那胡兵左側虛晃一下,迫其向右偏身,隨即另一側的晉兵挺矛直進,正中胡兵前胸……
眼神才剛瞟回來,就見自己這裡第二名胡兵已然登堞。這胡兵身輕體健,來得好快,幾乎是四尺多高直躥而上的,未等晉卒反應過來,一腳便已然踏上了城頭。三名晉卒挺矛往刺——這本來是軍中配合之技,練熟了的項目,但可惜楊清這一排本是臨時拼湊而成,其中還雜了好幾名城中青壯,配合度就相當之差——胡兵將身略閃,便已讓過兩矛,隨即揮刀格開第三柄矛,第二隻腳也落在了城堞之上。
楊清見勢不妙——這傢伙若是讓開位置,那第三個也會很快躥上來啊——臨戰之時,性命相搏,什么小心思都來不及泛起了,當即挺刀朝前便躥。那胡兵正待躍過城堞,被楊清長刀當面一晃,被迫臨時轉換方向,旁邊兒的老卒奮起一矛,正中其臂,朝後便倒。
可他就這麼一讓的功夫,果然第三名胡兵也躥了上來。楊清拋了長刀,一把奪過那名青壯手中長矛,呵斥道:「看好了,該當如何殺賊!」他和那名老卒兩相配合,瞬間便將第三名胡兵也捅落下城,只可惜才剛奪過矛來,抓握得不甚緊,加之一個不慎,矛刺過深,難以抽拔,乾脆只好撒手——胡兵帶矛而墮。
楊清才剛喘得一口氣,就聽那老卒笑道:「排長,汝適才也犯了大都督名諱啊!」
楊清壓根兒就沒能反應過來,完全不明白他說的什麼,只是繼續呵斥那名青壯:「此處不需汝,去後面多領幾杆長矛及檑石過來。」
那名青壯才剛離開城堞,便又有胡兵躍上。此賊狡譎,竟然從木梯上斜向而躍,距離楊清將近五步之遙,幾名晉卒挺矛抵禦,卻被那胡兵手起刀落,當即劈翻一人。楊清忙著應對下一名胡兵,不及往救,甚至於只能用眼角瞟著,就聽老卒叫道:「排長退後些,我等尚未死絕,汝上來做甚啊?!」
楊清撿起自己拋落的長刀,格了新躥上來的胡兵一招,旁邊老卒和另一名晉卒合力將敵捅翻。隨即楊清趁著間隙朝後便退,另喚一名部下來補全位置,再轉眼時,那前一名躥上來的胡兵又已劈翻了己排的一名晉卒。
楊清手挺長刀,發力衝去——他知道絕不能讓這傢伙在城上停留太長時間,否則對於城守兵的壓力將會增大,對於城下攻方,反倒成為一個很好的榜樣,足以鼓舞鬥志——看看臨近,那胡兵突然暴吼一聲,急前兩步,搶先揮刀朝他面門斫來。楊清橫刀一格,就覺膀臂酸麻——這賊人好大的力氣!
他正感驚慌,忽聽「嗖」的一聲,眼前的胡兵額頭中箭,仰面便倒。不等楊清補刀,旁邊兩名晉卒挺起矛來,將這胡兵兩肋齊穿。楊清匆匆轉頭,只見城樓之上,一將卓然而立,左手中猶自握著弓柄,正是自己的直屬上司,「厲風左營」左部督副。
兩人目光匆匆一交,左部督副便將視線移開了。楊清倒退兩步,距離城堞略遠一些,心道好險,可是他才剛轉過頭來,就見胡兵架梯之處,自己又有一名部下栽倒,便那老卒,肩頭貌似也帶上了傷。
楊清不禁開口大叫道:「撓鉤,撓鉤在誰手中?速速推拒賊梯呀!」
……
胡軍當天的這最後一次進攻,來得快,去得也快——主要是夕陽忽為烏雲所蔽,天色瞬間就暗了下來,胡營中被迫鳴金收兵。
楊清聽得對面鑼響,不禁長出了一口氣,這才感覺四肢皆軟。跑過去查看自家部下,二十六卒,死了四個,重創二人,超過一半也都掛彩。楊清心說還好我沒有負傷……可是不想還則罷了,這一想起來,背上的創口猛然間一陣抽痛,仿佛特意要提醒他似的。
那老卒傷在肩頭,倒不甚深,自己按照條例取水來清洗了,再請同袍幫忙裹創。楊清問他:「如何不敷藥?」老卒撇撇嘴:「入肉不足兩分,敷什麼藥啊……」抬起頭來瞥楊清一眼,壓低聲音說:「排長,幸虧天黑得早,胡寇退得快,若在日間時,恐怕我等都將死盡……」那意思,你指揮得可實在不怎麼樣啊。
楊清為自己辯解道:「匆匆拼湊而成,我連人頭都識不全,如何號令、指揮?」那老卒道:「明日且警醒些,排長也不想左部第十四排又成空架子吧。」
楊清忿恚道:「汝果然是該……合當去死的老張,牙口甚毒,要咒但咒自己,休要將全排一併咒了!」
說話間,又有數隊晉卒高舉著火把登上城頭,以替換下楊清等人。楊清一點數,除卻戰死、重傷者外,還少一個,左右一掃視,便問:「那識字會算帳的小子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