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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裴該接到北地來信,不禁暗道:「什麼不忍背之?不過形勢不明,去就猶疑罷了。」

    陳安還真是沒什麼忠誠心的傢伙——起碼對保護不了他的司馬保並不忠誠——在原本的歷史上,長安陷落後不久,他便投降了劉曜,自稱秦州刺史,發兵攻打上邽——若非涼州兩次遣兵來救,說不定司馬保就被他「下克上」給砍了腦袋了。

    不過最終司馬保也還是被「下克上」了,為楊次、張春所殺,張春別立宗室司馬瞻為南陽王世子,自稱大將軍,割據一方。陳安聞訊後,便即向劉曜請令,發兵攻破了張春,將司馬瞻送交劉曜斬首,旋俘楊次,斷其頭以祭司馬保——這是念及故主之情呢,還是假裝好人以便收攏司馬保的殘部呢?

    其後的陳安便即一發不可更制,他趁劉曜重病之機,聯絡氐、羌,有眾十餘萬,背反前趙,改屬成漢,割據秦州,自稱大都督、假黃鉞、大將軍,雍、涼、秦、梁四州牧、涼王。劉曜調集各路兵馬,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,才終於平定陳安之亂,將其擒獲斬首。

    不過陳安雖然叛服無常,他在隴上卻甚得人望,聞其死訊,隴上人曾做《壯士之歌》以哀悼之,歌云:

    「隴上壯士有陳安,驅干雖小腹中寬,愛養將士同心肝。(馬聶)驄父馬鐵瑕鞍,七尺大刀奮如湍,丈八蛇矛左右盤,十盪十決無當前。戰始三交失蛇矛,棄我(馬聶)驄躥嚴幽,為我外援而懸頭。西流之水東流河,一去不還奈子何!」  

    當時在梁山接到北地來信,陶侃就慨嘆說:「亂世之中,忠心難得。」裴該點頭稱是。不過陶侃的意思,是說陳安難得,裴該的意思卻是:不如陳安之輩才真正難得,如陳安所謂的「忠誠心」,時人大抵如此,倒也不必苛責吧。

    ……

    裴該返回大荔城後,便即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去。

    仗打完了,並不是說便可高枕無憂,不必勞心勞力了。對於裴該來說,恰好相反,兩軍對壘之際,他有陶侃相助,可以只抓綱要,不必實際參與指揮;但等戰後,從論功行賞、安撫存亡,直到重新審視關中的局勢,卻有大量案頭工作需要他親自籌劃安排。

    最主要的工作,便是在全軍上下搞了一次普查,看看誰願意搬家而至司、兗——正不必是司、兗土著,不少原籍冀、並等州的士卒,通過反覆宣講,也表態願將家眷接來。因為裴都督許了司、兗的土地啦,這兩州之主祖公,與都督乃是莫逆之交,且有李世回預先打了包票,相信田土唾手可得。至於並、冀等處,還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夠殺回去呢,望梅雖可止渴,終不若咫尺清泉。

    不僅僅是正兵,還有很多輔兵也請求留在司、兗種地。因為各營司馬都宣講過了,願意留下的,可即於祖司州處得到無主荒田,成為朝廷編戶,不必要再回徐州軍屯或者民屯去。農民小生產者單幹的思想很濃厚,而且終究自家得田,還可以傳諸子孫嘛。  

    對此事不僅僅李矩首肯,相信祖逖也是不會反對的。司、兗兩州戶口十不存一二,祖逖正在頭疼該從哪兒擄人來耕種呢,若無百姓賦稅,他終不能長年維持數萬大軍。裴該恰好在這個時候,提出拿人口換土地——其實土地也沒換走,仍然需要向地方官府繳稅——祖士稚又豈有不喜之理啊?

    裴該在游遐等人的協助下,很快就整理好了相關文書,間中他還召來王貢,說我下一步計劃如此這般,需要你先期去做秘密工作——「卿可願為否,可能為否?」王子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:「既為明公效命,何言願否?且此事,恐唯王某能為也。」他心裡其實挺高興,裴公終於受我的影響(在他看來是如此),也欲行此詭詐之謀啦,則我在其戲下,前途乃無可限量也。

    王貢去後,裴該繼續整理文書,完了遣人送至華陰,交到盧志父手上,還附著一封長信,把自己的謀劃合盤托出。因為裴該不是隨便索要些土地,就把士卒及其家眷往司、兗兩州一撒不管了,他要求每百戶左右占地百頃,自成聚落,任命一名退役的老兵——或因年老,或因傷殘——為村長,把全村都組織起來,且耕且訓。對士卒們的口徑是,因為胡寇尚在,司、兗也不安穩,且尚有盜匪肆虐鄉間,若不併合一心,執械自衛,恐怕難以保全身家和產業。

    對祖逖自然也是同樣的說法,而其實真實用意,既是為了安士卒之心,保其產業,也是為了給自己預先設置多處兵役來源。等到這些名為村落,實為小屯堡的所在建設起來了,遇有緩急,裴該登高一呼,便可招兵數萬——還都是經過農閒訓練的可用之卒。既有原徐州軍的老兵管理、統籌,則你說這些民戶將來會更傾向於應司州之募,還是他之募呢?  

    倘若沒有這一舉措,裴該身在關中,附近缺乏穩固的補充兵來源,恐怕難以持久——總不能每年千里迢迢地從徐州招兵吧。

    終究在這年月,想要維持一支數量龐大的職業兵耗費甚巨,估計到裴該目前十二營約兩萬正兵的規模就頂天了,還需大量義務兵隨時補充。

    再說了,北有石勒,南有王導、王敦,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就會把手伸向徐州來呢?

    ……

    石勒在解決河北問題之前,自然是不會南下徐方的……況且還有青州曹嶷橫在身前。要說他在襄國,身旁兩個大敵,一為并州劉琨,一為幽州王浚,如同高懸頭頂的寶劍,使石世龍寢食難安。好在那兩家互相牽制,才使得石勒在河北逐漸站穩腳跟,還發兵三台,擊走了劉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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