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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  不過這孩子始終不會說話,偶爾口出「啊呀」之音,保姆和荀灌娘都說:「這是在叫阿爹呢。」即便裴該再怎麼希望自家孩子是個天才,也不帶信的……不過保姆說,男孩子說話本來就比較晚,而即便是女孩兒,一歲半才開始學說話,也屬正常啊,大家不必擔心。

    裴該還真怕把孩子腦袋給磕著了,乾脆抱著保大步出門外,甚至於不及穿鞋就下了木廊,這才再次將其高舉過頭頂。這是保大最喜歡的遊戲,小傢伙不禁手足亂舞,咯咯而笑,同時「啊呀」、「哦哦」個不停。裴該心說可憐的娃啊,你的玩具太少啦,倘在後世,我肯定買一大堆汽車、飛機、恐龍,乃至奧特曼、變形金剛啥的給你耍……

    保姆斂祍施禮,致歉道:「阿郎跑得快,僕婦一時未能追及,攪擾了大家,恕罪。」

    裴該笑著搖搖頭:「無妨的。」他閒來也會跟兒子在花園裡追逐玩耍——到這時候才知道有花園的好處——很明白大人追小孩兒有多累得慌……不是說孩子真能跑多快,倘若兜個圈子,很容易就能跟前面堵住他,但若只從後面追趕,大人生怕一抬腳就踢著了孩子,必然不敢加速,這小碎步的半走半跑,最是累人。

    裴該正好有些乏了,本打算陪孩子多玩兒一會兒,誰想門上忽報,說民部、度部二掾,有事求見。  

    ……

    裴該沒有遵從舊制,模仿尚書省,將行政機構分為六曹,卻也不學後世成法,分為六部,而是連民帶軍,搞了十二個部出來,這一是為了明確劃分職權,以提高行政效率,二是為了加重商業和工礦業在政府規劃中的比重,第三個要點,則是儘可能的雨露均沾,以澤惠關西士人。

    因為無論行台還是霸府,都屬於臨時性機構,那麼在臨時性機構中出任幕僚,必然缺乏持續上升的階梯,而只能以此職為跳板,以期外放為吏,或者轉任中央。裴該大刀闊斧地改革幕府機構,明確劃分職權,則會給屬吏展示這麼一種前景:將來天下大定,中央和行台合為一體,就很有可能用行台的新制去改革中央舊制,諸部掾或許能夠直接轉任為中央諸曹尚書,亦未可知。

    其實裴該本人正是這麼計劃的,當然要付諸實施,為時尚早。

    十二部中,民部掾為裴該族弟裴通裴行之,好為大言,其實能力有限,但好在一是聽話,二是終為庶流,平素幾無倨傲之氣,慣能採納屬下正確的諫言。度部掾則為柳卓柳子高,家學淵源,頗能算帳理財——他和裴通一樣,就嚴格意義上來說,都不能算是關西人士,而是河東出身。

    今日二人聯袂來拜,裴該只好把兒子交還給保姆,延請二人入室,詢問來意。柳卓分明有些不習慣垂腿坐椅子,手腳都有些不自在,連帶著表情也顯得嚴肅無比,他側向望一眼裴通,隨即轉向裴該,簡明扼要地回復道:「度部有議,事詳民部,而民部不允,因此我二人特來謁見明公,以申曲直。」  

    裴該笑笑,就問:「先說是何議啊?」

    柳卓一拱手:「請下《禁酒令》!」

    第二十六章 霸府心態

    柳卓領導的度部,提出頒發《禁酒令》的動議,至於緣由,他豎起手指來解釋說:

    「其一,亂德。是故周公逞於殷鑑而作《酒誥》;今胡漢僭主劉聰,亦曾終日被酒,事歸孺子,我軍之勝,固因明公驅策之力及將士用命,亦由胡寇所自取,此胡之覆轍乃可為晉之殷鑑,必當禁酒。

    「其二,費糧。酒由糧造,而糧可果腹,酒只能潤喉而已。今大戰方息,雍州府庫多半空虛,臣等核算統籌,深感度日艱難,若不由秦州乃至河南轉運,恐怕難以支撐到秋後。當此時也,官民人等仍以糧釀酒,頗多靡費,豈不可惜?是故乃請禁酒。」

    裴該點點頭:「此亦題中應有之意,憶昔魏武王及蜀先主,鑑於戰亂貧困,皆曾下令禁酒……」望望裴通:「卿又因何不允呢?」

    裴通答道:「如明公昔日所言,世間事,從無萬全者,要在用其長而避其短,在臣想來,酒亦如此。

    「雖雲酒醉亂德,但酗酒之人終是少數,如劉聰受天所譴,自亂其志,又豈是酒之過錯啊?劉聰不但好酒,亦好女色,難道連婚姻都要嚴禁不成麼?」  

    柳卓想要反駁,裴通卻擺一擺手,示意他稍安勿燥,然後繼續說:「昔孔融作《難曹公表制酒禁書》,固多妄言,然亦微有其理。即如軍中慣例禁酒,但使勇士沖陣之時,往往賜以卮酒,以壯膽色,安可一概而論?

    「至於費糧,柳掾所言是也,然而其事難為啊。即便村社祭祀,亦必用酒,百姓家無石糧,仍每每自釀粗醪,飲以消愁。今民部初建,諸事尚未理清,若即下禁酒之令,如何稽查啊?城中自然可禁,屯所中亦可禁,然雍、秦二州,散野之民不下數十萬,往往數十、百戶為村,居隔甚遠,何談禁止?若不能禁野民,則城中亦難免生怨心。

    「柳掾,大亂方息,自當鎮民以靜,不可以苛法繩墨之啊!」

    柳卓反駁道:「度部請禁酒,也並非毫不加以區分,一概而禁止啊。周公《酒誥》之禁,即不外乎『無彝酒,執群飲,戒緬酒』九字。祭祀用酒,古來之制,自不可廢,然而無故而群聚宴飲之事,則當嚴禁。」

    裴通笑道:「禁若太粗,反會引誘民眾犯禁。柳掾雲當禁無故聚飲,然而何謂『無故』啊?」望一眼裴該:「如公子即將周歲,或將召集百僚共宴,行那什麼『抓周』之禮,這算不算無故?如小民百姓,婚喪嫁娶,準不準其聚飲?歲節祭祀,非止祖宗,乃至於祭天祭地、祭溷祭灶,準不準其聚飲?人但好酒,哪裡還想不出理由來,則官家如何判定是否違禁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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