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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邊陳赤特「恭送」馮龍離開,那邊陳午卻突然得報,說陳川竟然回來了,就在城外等他……
第二十章 虎牢
當日陰溝水畔之戰,陳川率所部五六百人側擊徐州軍,結果未及接戰就徹底崩潰,劉丹下令,使氐、羌雜騎追殺敗兵。陳川極其狡猾,見勢不妙,便即乘馬匆匆折返自家營寨,尋一處糧垛藏了進去——氐、羌雜騎燈下黑,就沒想到派人去營中仔細搜索。
陳川一直躲藏到天黑,聞聽得戰場上再無雜聲,這才小心翼翼地牽著馬,乘著當晚月色黯淡,返身向東方逃去——正好是劉光已然歸營,且還未再出夜襲之時,他就此有驚無險地一路躥回了浚儀。
陳川在「乞活」中自有不少心腹,並不僅僅帶出去那一千人,當下通過心腹傳言,說自己遭到徐州軍的追殺,全軍覆沒,不敢回城,請求陳午到城外來會,叔侄倆好商議一條萬全之策出來。陳午聞訊大驚,急忙領著幾名親隨出了浚儀,在不遠處一處廢棄的村莊中見到了叔父陳川。
陳川事先就跟親信打聽過了,知道自己逃得夠快,此時陰溝水之戰的消息尚未傳至浚儀——當然了,最終誰勝誰負,他自然也不知情——因此等見了陳午的面,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開始編造謊話。
他說自己出城不遠,便有徐州軍自小黃追將出來,才剛渡過濟水,彼等便來相邀赴宴,分明不懷好意……當然啦,沒提自己斬使之事,只說自己不應,倉促西逃,結果還是被徐州軍連夜追及,實施突襲。敵方人多勢眾,自己又不願與友軍相廝殺,結果頃刻間便即全軍崩潰,幸好馬快,才能孤身逃出……
「阿午,我險些不能再見汝之面了……」陳川嚎啕痛哭得這叫一個傷心啊。
陳午聞言,又驚又怒:「徐州焉敢如此?!」
陳川道:「彼等高門子弟,何時放我等在其眼中?向來踐如微塵,鄙如蟲豸,驅策來去,仿佛婢僕……我不合昔日害了裴嵩,則裴該欲殺我久矣!以命抵命,本也無怨,只可惜那些跟隨的兄弟,全做了徐州軍刀下之鬼……」
陳午恨聲道:「我即行文,為叔父向祖豫州伸冤!」
陳川苦笑道:「無益的,無益的,徐豫本為一體,且尚有馮寵在彼處,每向祖豫州進言,要殺我為李頭復仇……即便浚儀城中,馮龍為馮寵同族,其心叵測。是以我不敢進城,只能喚阿午來此……還請救救為叔這條賤命吧!」
陳午安慰陳川,說我已經派馮龍去相助祖逖了,現在不在城中——「叔父可安心隨某歸城。從此亦不必遠出避禍,叔父即留在城中,我看誰敢來害叔父性命!」想了一想,又說:「蓬關險要,易守難攻,或者叔父往蓬關去?」
陳川連連擺手:「浚儀、蓬關,都不過彈丸之地耳,我軍雖眾,精銳卻少。徐、豫聯軍將取河南,若為胡寇所敗,還則罷了,若能站穩腳跟,即遣一偏師來,我恐浚儀、蓬關皆不能守……為叔是不敢在兗州存身了,乃思更名換姓,遁往他處。只在籌思,是孤身而走啊,還是阿午肯跟我去哪?」
陳午問道:「若有可容身之處,我自當衛護在叔父左右。只不知道叔父待往何處去?」
陳川小心翼翼地說道:「東路為徐州所阻,南路為豫州所阻,西去河南,將為戰場,如此,則只有向北了……」
陳午一皺眉頭:「叔父欲渡河去投劉并州?然而胡賊已得河內、汲郡,道路不通,恐難前往啊……」你一個人跑路,危險係數太大;要是我領兵跟你一起走……怎麼可能不被胡軍發現呢?
陳川囁嚅道:「如此說來,便只有……」
陳午突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,當即雙眉一豎:「叔父,我早便有言在先,胡不可降也!即便是叔父,若欲降胡,從此不必再姓陳,我亦將與叔父恩斷義絕,永不相見!」
陳川急忙擺手分辯道:「阿午誤會為叔了,我豈肯降胡?唯思山高水長,路途坎坷,若阿午不願與我同行,還請再調撥一支兵馬……不,數十護衛,好保我順利抵達并州去。」
陳午聞言,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:「午實不願叔父涉險遠離……然為今之計,也只得如此了。我這便回城去,甄選數十名敢戰之士,衛護叔父。」
陳川慘然一笑:「如此,多謝阿午了,請受為叔一拜!」說著話雙膝一曲,便即磕下頭去。
陳午大驚,急忙伸手攙扶:「叔父豈可如此?」可是卻扯不動陳川,只好也對面拜倒:「叔父這是要折殺……」話音未畢,忽然覺得胸腹間一陣劇痛,不禁雙目大睜,低頭看時,就見陳川手握一柄短刀,正緩緩地從自己體內抽將出來……
陳川跪下,這是一個信號,他隨即一刀刺死了陳午,而其暗藏在附近的親信,也當即涌將出來,把陳午帶來的隨從逐一砍翻在地——以有心算無心,行動快捷而順利,不曾走脫了一個。
陳川手握著滴血的短刀,緩緩站起身來,眼中不禁潸然淚下:「阿午,這是汝逼我的……若跟從我歸順了漢國,我叔侄又何必走到這一步……放心,我會好好養育赤特,斷不使他如汝一般吃苦且無著落的。」
隨即陳川一行人便潛入浚儀城,先順利控制住了陳赤特,然後召集眾將,說陳午在城外遭到徐州軍的襲擊,不幸殞難,要眾人從此奉赤特為主。陳午在「乞活」中素有威望,既已身死,眾人自然毫無疑義地把忠誠心轉移到其遺子身上,扶陳赤特登上了首領的寶座——其實權力都抓在叔祖陳川手中。而最瞧不起陳川的馮龍既然已經離開,其餘人等,即便心中尚有疑惑,甚至不滿,也都不敢當面質問陳川,只得暫時聽從號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