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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說陶侃,一至巢湖,便即利用他的威名和品級,再加朝廷給大開綠燈,幾乎將兗南諸郡的物資搜集一空,復大征民伕,建造舟船。不過對於在船上安炮之事,他經過幾天的調研之後,即刻就喊停了。
陶侃上奏裴該,說明這麼做的原因,乃是虎蹲等小型鐵炮射程太近,於水戰中作用不大,而青銅大炮則製備不易,空耗物力人力,具體的作用卻還瞧不出來……
此前陶侃還在蜀中之時,裴該便命楊清召彭曉來,面授機宜,要他嘗試在船上安炮。過去鑄成的那兩尊試驗用青銅大炮,在逐退石虎,解圍平陽後,便即運回絳邑附近的工坊,其一已毀,也沒有修復的必要了,直接回爐熔煉,剩下那一具,花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終於運抵巢湖。
彭子勤即將此炮搬上一條大樓船,遵照裴該所說,在其下安置了木架、木輪,並以滑輪、繩索聯繫船弦,做好減弱后座力和歸位的一應準備,然後打算試射。然而問題是,大炮沉重,卻只有一具,置於船首則尾沉,至於船尾則首沉,置於一側則幾乎傾覆……好不容易用相應配重解決了這個問題,止發三炮,樓船就幾乎散架……
彭子勤本人擅長的是火藥配製——可以說是化學吧——對於金屬冶煉和數字計算,卻並不拿手,他跟造船匠人及從絳邑帶來的冶金工匠埋頭商討和計算了整整五天,才終於拿出一個貌似比較靠譜的方案來。
那就是改鑄小一號的青銅炮,並且減少火藥用量,預計一發可三百步,動能足夠洞穿敵船;然後改造樓船,減輕負重,於兩舷各置三門炮。
這一方案還沒來得及上呈洛陽,恰好陶士行到來,經過調研之後,當場就給否決了——這不是胡鬧嘛!
僅僅三百步的距離,我造大弩,以矛為矢,照樣可以洞穿敵舷啊,可能精度還比銅炮更高咧,且弩具才有多大分量?而即便只造一條炮船,左右各置三門銅炮,那也得六門,要耗費多少銅料啊?即便就近從彭城運銅——先不提彭城之銅多半用來鑄錢了,且產量日益降低——那也得將近千里之遙呢。
若即在徐州造炮,恐怕搬運起來更費人力;而若是運銅到巢湖附近來,我還得再建一座大冶金工坊才成……
陶侃在給裴該的上奏中,婉言炮船非不能建——終究是天子的主意嘛,哪能直接給否了呢——然而太過靡費,效果卻未必能夠彰顯。倘若不著急伐江南,咱們花個三五年時間,慢慢試驗,再加三五年時間,打造炮艦,亦未為不可;但估計一兩年內就要發兵,我這兒船還來不及造呢,哪有那麼多人力、物力和時間,去造還僅僅是設想的炮船?
陶士行年已六旬,不大能夠接受新生事物,在他看來,天子雖多奇思妙想,亦難免好大喜功,所琢磨出來的新鮮玩意兒,多半都沒什麼實用價值。哦,生產方面不在此列,天子下令研製了一些新式農具和紡織器械,改良造紙術和普及用紙(如今華朝正式公文,皆命用紙,比原本歷史上提前了好幾十年),就都是對於社稷民生大有裨益之事啊。
但在軍事上,無論具裝甲騎還是虎蹲炮,都投入太多,產出有限,不可能大規模運用;至於青銅大炮,純屬樣子貨嘛。只有火藥可助火箭之威,算是一件比較成功的產品。
所以炮船什麼的,即便不算「奇技淫巧」,亦能有助於戰事,暫時咱們也未必用得上啊,還是別搞了,白白浪費資源和時間。
……
華軍四路伐晉,其中、西兩路最先行動。甄隨、周撫率領舟師,出三巴而直取建平,甘卓聞報,急忙派人去向武昌稟報,並請江陵王含和襄陽司馬承發兵救援。
甘卓在巫山上夾江築壘,布置弓手,以箭矢覆蓋江面,同時在江中橫亘鐵索、安置鐵錐,以阻敵船。只不過這並非甘季思的原創,四十多年前東吳的建平太守吾彥就這麼幹過,於是華軍偵得此情,陳劍就又對甄隨說古了——
「昔吾彥亦欲以鐵索阻王濬,而王濬造大筏開路,以善泳士卒駕馭,先除去鐵錐;復在舟前置大火炬,灌以麻油,燒熔鐵索,船乃得過。」
甄隨說好啊,那就派你去辦吧,務必成功,把那些阻路的傻叉玩意兒全都給老爺廢了。
陳劍領命而去,但甄隨本人卻並不乘船,而是揀選了本部三百健卒,並從巴中招募三百善走山地之兵,翻山越嶺,抄小路去襲江北堡壘。華船既至,晉軍的注意力幾乎全都放在水面上,就此被甄隨偷襲得手,北山堡壘陸續克陷。隨即陳劍熔斷鐵索,華船即以連舫為首,順水直下,勢若奔馬,晉人布置在南山的弓手根本就來不及瞄準。
雖然只需要覆蓋射擊便可,但山間堡壘容量有限,甘卓所可以調動的兵馬更有限,導致箭矢密度不足,而船上華兵以大盾遮護己身,因此受創者寥寥無幾。
隨即水陸夾擊,攻打建平郡治巫縣,甘卓不支而走,退保秭歸、信陵。只是他於陸路奔躥的速度,比不上華船順水而下的速度,結果這裡才入秭歸,那邊周撫已經乘坐聯舫順利通過三峽,進抵夷陵城下了……
甘卓忙著向襄陽和江陵請求援軍,只可惜援軍來不了——陸衍、姚弋仲出襄城後,挺進西南方向,首先直趨南陽郡治宛城,一鼓而下。司馬承率兵出襄陽來救,但因為魏興、上庸、新城三郡早就落在了華人手中,距離襄陽不過咫尺之遙,故此三郡太守受命大張旗幟,佯裝東進,嚇得司馬承又趕緊退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