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眾人都笑:「蘇督玩笑話了,我等連胡兒都不怕,豈懼他青州兵?」至於青州兵來了多少,比咱多是比咱少,大傢伙兒都不惜得問。
蘇峻見士氣可用,即在泰山歇兵一日,然後輕裝,沿路直奔公來山而去。劉巴自然也擔心泰山兵會來救援公來山,因此一方面厚齎錢財,煽動泰山境內的山賊鬧事,一方面當路下營,阻斷西途。可是他坐鎮蓋縣,才剛接到稟報,說有一支兵馬,約數千人,自泰山方向洶湧殺來,急命再探,敗報旋即便傳到了。劉巴急忙穿戴衣甲,命士卒整列,準備前往迎擊,還沒出城呢,就見無數敗兵沿路奔來,後面跟著氣焰熏天的徐州老兵……
劉巴立馬門洞之中,急命關閉城門,只見一將策馬而來,遠遠地拉弓一箭,他就覺得肩上劇痛,不自禁地翻身落馬——那將自然便是蘇子高了。
蘇峻就此生擒劉巴,奪取了蓋縣城,隨即也不守城,率軍直取公來山,一日之間連破青州兵十六壘,所殺不下千數。郗鑒在山上望見,知是援軍趕到,也當即率兵殺下,並且遣人通傳來將,說請稍候,郗府君即來相見。
蘇峻立馬山下,四處一望,不禁仰天大笑,便問左右:「汝等看今日之戰若何?」眾人都撇嘴說:「果如蘇督所言,易若反掌。」蘇峻笑道:「大都督昔日攻克扶風,有『游山賞花,投石打鬧』之語,而我等今日之戰,但賞花耳,連石都未曾投得幾枚,敵便敗矣!」
這也是意料中事。蘇峻帶過來的都是徐州百戰老兵,跟著裴該從淮陰一路殺到關中去的,戰技既熟,器械也良,加上為保徐方老家,人人奮勇,士氣亦極高昂。相比之下,青州兵本來素質就不高,而又頓兵公來山下一月有餘,師老兵疲,哪還能剩下多少鬥志啊?
尤其蘇峻從前跟曹嶷打過多年交道,那傢伙有幾斤幾兩,青州兵什麼水平,他是一清二楚啊。自從見了裴該,蘇子高領悟出一個道理,從來有強將才有強兵,好比韓信所部兵馬,多次被劉邦褫奪,他照樣一翻身又是一條好漢,連天下精勇的楚軍都能頻頻殺給你看。所以說了,即便裴大都督把徐州人全放回來,他光召雍人從軍,不用半年,又是天下無雙之旅;曹嶷這貨哪怕擁兵百萬,哪怕足食足用、天天訓練,照樣不堪一擊。
而對於這般弱旅,就必須長驅直入,直接打斷他們的脊梁骨;若是步步為營,讓他們緩過氣兒來,反倒徒增傷亡。
且說郗鑒遣人追殺青州敗兵,同時親自前來會見蘇峻。蘇峻聽說對方已被卞壼署了東莞郡守,不敢怠慢——卞使君所署,裴大都督豈有不肯實授之理啊——搶先見禮。郗道徽反覆致謝,蘇子高便命人將劉巴押解上來,交給郡守處置。郗鑒用眼角瞥了瞥劉巴,笑對蘇峻說:「豎子耳,殺之恐污將軍之刀,我意縱其北歸,以警告曹嶷不得再來侵擾——將軍以為如何啊?」既然是蘇峻逮住的人,他不能自作主張,得聽聽對方的意見。
蘇峻說也無不可,當即伸手指著劉巴,厲聲喝道:「我有數言,汝為我轉告曹嶷——我乃掖縣蘇子高,今歸來矣!本因曹嶷反正,同朝為臣,舊怨難報,每常切齒,天幸那廝今又重返胡營。汝可勸曹嶷每日清洗臉面,梳理鬚髮,善保首級,候我往取,不必再行裝扮,便可懸首示眾!切切,毋自害頭面,使我煩難。」
隨即下令,將劉巴剃盡鬚髮,換穿牛衣,給他一匹瘸馬,放他回廣固去啵。
第四十二章 商人又來了
徐州之正兵,最初只有「風、林、火、山」四營,再加一個部曲隊——五人為伍,五伍為排,五排為隊,五隊為營,是一營還不到七百之眾。其後陸續擴軍,將原本的一營擴充為左中右三營,兩千餘人;再然後營下設部,則每一小營就有兩千之眾。如今「風、林、火、山」十二營,再加郭默「雷霆營」、北宮純「騏驥營」、李義「灞上營」(曾在灞上整訓,故此得名),以及裴該的部曲營,總兵力超過了三萬。
正兵之外,臨時應役的農兵,以及新近收編麴允、索綝所部和雍州各處戍卒,即所謂的「輔兵」,則不下五萬之數。
隨著軍隊數量的擴大,加上裴該已然入朝執政,荀崧等人便即建議,將各營擴建為師,甚至於軍。根據周禮,五百人為一旅,五旅為一師,五師為一軍,則一軍為一萬兩千五百人,「王六軍,大國三軍,次國二軍,小國一軍」。
然而裴該卻並不打算更換以「軍」的名號,因為這個字國家色彩太過濃厚——換言之,我若命軍,那就徹底是「中軍」,是朝廷的部隊啦,不是我裴某人的私兵……師、旅之名同理,故此藉口新軍制與古禮不盡相合,婉轉地駁回了荀崧的建議。
如今蘇峻以副營督的身份,將兩千徐州老兵返鄉,一路上都在琢磨,我也得起個威風堂堂的營號才成,一則鼓振士氣,二來也跟舊「劫火營」相區隔。可是起什麼名目好呢?孫子云:「其疾如風,其徐如林,侵掠如火,不動如山,難知如陰,動如雷震。」裴大都督已命「風、林、火、山」四營,外加一個「雷霆營」,隔過了「難知如陰」,可見那名字不大好起。即便如此,說不定大都督哪天就能想出好名字來呢?我若妄占「陰」字,必為所嫉。
那麼學「灞上營」以地為名好了,叫啥呢?「徐州營」?大都督的主力皆自徐州而出,我若占了此名,大傢伙兒非跟我急不可。「東莞營」?聽上去不怎麼威風,而且貌似只能侷促於一郡之地……